夜里下起了大雪,好大的雪啊。鹅毛似的雪片,你追我赶似的飘落。
新城的空气滤得清新而又湿润,绿洲的大地显得更加辽阔。八家户是师领导们的驻地,这里的黎明静悄悄的。
门洞里的哨兵挺直身躯值班站岗,雪落到肩上,顿时垒起了一层白色的绒毛。雪砸在脸上,会产生一种被抚摸的感觉。
两个哨兵轻声交谈说:"好雪!真好!"
"要是在老家,弟妹们该有多高兴啊,你会同他们一起顽皮地打闹呢。"
这场雪下的展劲儿,下得美。对于冬小麦来讲,就如同是一层棉被,保温,保湿。明夏一准好收成。
大雪天,是垦荒人的良辰吉日。雪无声地停了,富天全看了一眼里屋的妻子,有轻微的酣息传来,便自个拿了大衣悄悄出门。
八家户院内,师长富天全怕是起得最早的人。他整理了一下披着的军呢大衣,便朝警卫连的宿舍走去。顺手操起一把竹扫把,回到院落,左右开弓地扫掉自己的脚印。然后从自家门口开始,把雪扫将起来。迅速,柔韧。扫到副师长的门口,扫到政委门口,扫到参谋长门口。
竹扫把在富天全手中犹如一支大笔,写出一条曲径通幽,写出一幅军营雪景,给院里顿添了一派耐读的情趣。从远处飞来觅食的麻雀,在半空来回地飞翔、寻觅。
警卫连长没等起床号吹响,便低声"瞿瞿瞿"地吹着哨子,一连人马便集合起来了。
约莫半小时光景,富天全已扫到院落的东头,八家户的主人们陆续地加入了扫雪的队伍。首长们相互寒喧、问候,时而夹着粗鲁的玩笑--
"昨晚加班了没有?"
"没有!你呢?"
"别摇头,老屌才信哩。"
在警卫战士们的注目礼中,首长们相继离去。
富天全朝家门走着,寻找那件军呢大衣。突然发现正展展地披在一个雪人身上,而那雪人,居然有几分酷似自己。咦?富天全惊讶地叫了一声。
雪人后红衣一闪,原来是妻子谢军。
谢军的一串笑声抛向天空。笑声是那样的脆,那样的甜,那样的天真。
"天全,那雪人像你吗?"她扬起红扑扑的脸问。
富天全的心,咯噔了一下,顿时像被融化。这是他们结婚以来的变故,谢军第一次这样称呼他。而在这之前,他只是:师长,老富。
富天全一把将谢军搂在怀里,在一串咯咯咯的笑声中,将她快速抱进了家。
她平静地躺着,一脸笑容如花。红色的毛衣衬出她丰满的曲线,美妙的韵致柔和地起伏。
他探身向谢军扑去,像第一次才拥有了幸福。
作为一名职业军人,盼的是血与火的洗礼。
作为一个农建师的首脑,他面临的是何等的垦植和耕耘!
不一会儿,政委来敲门,说:"师长,今天早晨的例会就不开了吧?"
她不再是猎物,他不再是武夫。没有了那一夜的雌虎和那心底的咆哮,没有了无声的泪水如注。是战场,却没有硝烟,只有和风细雨,沐浴两株攀援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