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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威恩并使

哲宗皇帝驾崩后,在皇位继承人的问题上,赵似、朱太妃母子与向太后势同水火,如果向太后得知李宪与赵似背着她沆瀣一气,李宪的小命不保还在其次,包括他儿子一家人都将不会有好日子过。

有人会奇怪,李宪是一个宦官,他怎会儿子?原来李宪不是从小进宫,他的家道原本非常殷实,从生下来起,就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久而久之养成了好吃懒做,斗鸡走狗的恶习。在他二十来岁的时候,家业被他败光。李宪好逸恶劳惯了,根本没有生活的本领,眼看无法生存,干脆找了门路,净身入宫当了小黄门。幸亏他爹很早就给他娶了一房老婆,留下一个儿子,才不至于绝了后。

想起儿子,李宪无论如何不能承认与赵似合谋之事,为了少受酷刑之苦,干脆不住声的叫骂盛章,以求他快点将自己整死。

当着皇上与众多属下的面,盛章的那点老底全都被李宪揭了出来,终于忍无可忍,重新夹起一块完全烧红的烙铁,就要往李宪的前胸上按。赵吉及时出声阻止了他:“盛章,快点住手!难道你想杀人灭口?”

盛章被赵吉的话吓了一大跳,赶紧停下手中的烙铁,仰头解释道:“微臣只是吓唬吓唬他,哪能真的要他的命。”放下烙铁,问:“李宪,你想激怒本府尽快干掉你,本府岂能上你的当。如果不赶紧招供,有你苦头吃的。”

李宪翻了翻眼皮问:“你想让我招什么?”

“招什么你不清楚?”盛章把脑袋贴近仰面朝天的李宪,恶狠狠问:“你有没有假传太后口谕,要本府借审问高俅为名,弄清昨夜皇上的行踪,这一切的幕后主使是谁,快点说出来。”

李宪道:“没人主使,我就是为了报复皇上。昨天皇上不问青红皂白打了我一顿,我气愤不过,才向你假传太后口谕,让你从高俅口中弄到皇上与曾布密谋的内容,只要搞到他们密谋的内容,我才能在太后面前扳倒皇上。”

假传太后口谕是欺君之罪,想扳倒当今天子,其行为等同于谋反,盛章没想到李宪会轻易都认承下来。但这两条无论哪一条,盛章都感觉承受不起,向赵吉谏言:“不是微臣推脱责任,李宪的案子太过重大,已经超出了开封府的职权范围,还是请陛下下诏将他押解刑部或大理寺吧。”赵吉道:“何必要将他押往那两个地方,朕看你这儿就好,继续问他,主使他这么干的人是谁?”

没等盛章问话,李宪直接回答赵吉:“启禀皇上,小的所做一切没有任何人指使,小的这样做,就是为了报复您昨天打小的那顿鞭子。”他两害相较取其轻,轻轻将简王赵似撇了出去。

为了一顿鞭子,就同时犯下欺君和谋反重罪,以李宪皇宫都总管的身份,他会吗?在场众人任人都不可能相信。

实在没办法可想,要问出实情,只有严刑拷打这一条路。赵吉向盛章看了一眼,道:“他是贱虫,不打不行。继续用刑吧。”回到座位前刚要坐下,突听得大堂堂一个女人苍老的声音道:“李宪已经认了罪,皇帝就别再难为他了吧。”

站在最外面的高俅眼尖,大声喊了一嗓子:“太后驾到。”首先面朝往外跪了下去,随后大堂内所有的人,包括赵吉都跟着跪了。

向太后身在深宫,为何亲自来到开封府?原来是有人向她通风报信。以李宪皇宫都总管的身份,外出办事,不可能只有几名轿夫抬着他,随行伺候的小黄门、侍卫也有好几个。听到李宪在大堂上受了重刑,立刻有贴身的小黄门张迪奔回皇宫,通过李宪的铁哥们,福宁宫总管谭禛将此事禀告了向太后。

李宪是向太后身边最得用的第一人,听到皇上在亲自审他,向太后着了慌,随便派个人不一定能解决此事,于是亲自赶到了开封府。在路上,向太后经过向通风报信的张迪打听,基本弄清李宪假传她的口谕的目的,是为了搞到皇上昨夜的行踪。向太后并不知道赵似与李宪之间有过交易,一厢情愿认为李宪这么做,一定是为了帮她。

向太后坐轿来到开封府,没让人通报,径直到了大堂。躲在门外听了好一会,眼看李宪要再次受刑,才出面呵止。

“这儿不是行礼的地方,都起来说话吧。”向太后走到公案后坐下,向赵吉道:“我来了有一会儿了,李宪所犯之罪都听了八九不离十,既然他已经招供,别再节外生枝了好不好?”

李宪背后有没有主使,仅仅是赵吉的猜测,并不敢肯定。向太后都这样说了,赵吉不敢违背,点了点头道:“母后既然替他说情,儿臣遵旨就是。此人报复儿臣,儿臣不跟他计较,但他竟敢假传母后的口谕,必须严惩。”

“欺君之罪当然要严惩。”向太后道:“但李宪是跟随三位皇帝的老臣了,且有军功,情面该讲还得讲,死罪饶过,活罪难免,他原先伺候神宗皇帝多年,就发往裕陵替神宗皇爷守灵去吧。”

欺君和谋反两项重罪,竟只得到这样小小的惩罚,赵吉刚想开口,忽的心头一动,又把话咽了回去。

抱定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李宪,万没想到还能保住一条命,涕泪纵流,挣扎着伏地给向太后叩头谢恩。向太后道:“你得罪的是皇帝,不是我,应该向皇帝谢恩。”

李宪转过身子,刚要向赵吉谢恩,赵吉挥手制止了他:“李宪,你今天所作所为无非是想破坏朕与太后的关系,朕与太后是母子,所谓母子连心,这也是你想破坏就能破坏得了的吗。”

赵吉极为得体的一席话,正戳中向太后的心坎上,不由暗自庆幸,幸亏昨天没有废黜他的皇帝之位,要是换了简王赵似,能对自己如此贴心?

向太后又交待了赵吉两句,先打道回宫了,留下赵吉处理、善后。

赵吉吩咐盛章及一众开封府差役,先将李宪押了下去,大堂内只留下他与韩世忠、高俅三人。

赵吉走到高俅面前,脸色一沉道:“大胆高俅,你可知罪?”

跪下恭送向太后的高俅,刚刚爬起,又不得不重新跪了下去,应声道:“小的知罪,小的不该向盛章暴露您昨夜出宫一事。”

“你这只是怕打,并不是罪。”赵吉继续问:“朕在耳房内看得真切,你在盛章的威逼之下,原本已经打算和盘托出朕昨夜密会曾布的事,只是你偷偷看到朕在耳房内,所以才临时改变了主意。并且昨天晚上曾布大人到酒馆见朕,你跟他说了些什么?你竟敢假传朕的口谕,告诉曾大人,朕以后再不愿见他。这两条看起来只是耍奸卖滑、欺上瞒下的小人行径,但追究起来,哪一条都够欺君之罪,不严加惩处,以后难免再犯。”不等高俅争辩,吩咐一旁呆立的韩世忠:“大堂内现成的刑具,随便挑一样给高俅用了。”

此时的大堂之上,刑具分别有板子、夹棍和烙铁。韩世忠生性厚道,向那些刑具看了看:“皇上,俺就给高大人打二十板子吧。”赵吉道:“欺君之罪二十下板子哪行,四十下。”

韩世忠过去将高俅拖翻在地,从刑具架上取过柞木板子。高俅偷眼看到赵吉正面向着大门外,低声道:“韩家兄弟,俺的屁股已经挨过十下板子了,轻些打。”谁知赵吉刚才是故意引诱他向韩世忠告求,猛地转过身,向韩世忠道:“让你打,你就狠狠地打,胆敢徇私舞弊,与高俅同罪。”

韩世忠心实,哪还敢怠慢,板子高高举起,重重落下。这是皇上亲自下令责罚,高俅开始还想充英雄好汉,刚打了十多下,已经忍耐不住,哭爹喊娘叫了起来:“皇上,皇上,求你饶过小的吧,小的以后要再不敢耍奸卖滑,欺上瞒下了。”

赵吉制止了韩世忠,低头问高俅:“你果真以后要痛改前非?”高俅可怜兮兮道:“皇上请放心,小的以后如果不改,皇上砍小的脑袋。”

“如果让朕发现你仍不痛改前非,就不是你一个脑袋的事了,朕定然杀你全家。”赵吉吩咐韩世忠道:“只打了十几下,太便宜了他,再打十下。”

高俅就是个奸佞小人,赵吉一直想利用他来对付其他奸佞小人。但像高俅这种人,绝难真正的降服他。二十多下板子打过,赵吉让韩世忠将高俅搀扶起来,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皇上赐座,高俅不敢不坐,只能斜着身子,小半个屁股落在椅子上。即便如此,仍见他疼得五官都变了形。

赵吉暗暗笑了一下,正色问道:“高俅,按你所犯之罪,两个脑袋都掉了,知道朕为何仅仅只教训了你几下板子吗?”

高俅龇牙咧嘴道:“这些小的不知,请皇上示下。”

赵吉道:“朕虽然对你愤其不争,但仍是想重用你,但不知你能否跟朕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