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宋宫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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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重刑之下

李宪不认得韩世忠,见他一身普遍禁军的装束,认为他不过是开封府看守府衙的兵丁。听韩世忠告诉他,盛章审讯高俅有了结果,压在李宪心头的一块大石,彻底被掀掉了。

自听从简王赵似的蛊惑,向盛章假传向太后口谕以来,李宪身上的冷汗就没干过。因为如果盛章弄不到皇上与曾布密谋的内容,他假传向太后口谕的事一但东窗事发,大内总管丢了是小事,朝廷严格追究起来,他的小命难保。韩世忠带给他的消息,如同久旱的甘泉,让李宪整个身子好像腾云驾雾一般,感觉是那么的舒坦。

李宪在一名普通禁军士兵面前,不愿显得浅薄,摆出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向韩世忠道:“既然你们盛大人已经审出了结果,把口供直接交咱带回皇宫,上报向太后就是,还让咱去大堂作什么?”

韩世忠表面憨直,脑袋瓜却比李宪好使的多,茫然无知的表情道:“小的只是个看门的兵丁,连大堂都进不去,总管大人问的这些话,小的实在无法回答。”

“是呀!像你们这种人,都是些伺候人的角色,本总管问你也是白问。”李宪又沉吟了片刻,才道:“也罢,太后还急等着回话,本总管只得辛苦一趟了。”

从签押房距离大堂不到三百步的距离,李宪为了摆谱,依然坐上了他的八抬大轿,鸣锣伞盖一应俱全。并以身体欠佳为由,让轿夫一直将大轿抬进了大堂。

李宪将轿帘打开,还未曾走下轿子,就嚷嚷了起来:“盛大人,既然审讯高俅有了结果,你就该给咱亲自送过去,还非得让人把咱叫到这儿来,惹恼了咱,能把你这王八窝给拆了。”

趴伏在公案前的盛章,恨不得一个窝心脚将李宪踹死。此时此刻只得大声拦阻道:“司法重地,李总管说话还是留些分寸。”

李宪很奇怪盛章为何在地上趴着,但他老眼昏花,距离又远,仍然没有看到公案后坐着人,毫不在乎呵呵笑道:“既然是司法重地,你盛大人为何要趴在地上,难道是上面坐着黑白无常,已将你吓得魂不附体?”

再任凭李宪胡说八道,还不知会说出怎样大逆不道的话,盛章虽与李宪好得穿一条裤子都嫌肥,但也不得不大声斥责道:“大胆李宪,圣驾在此,你竟敢如此胡言乱语,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李宪这时才想到,以盛章的身份地位,谁能让他一直在地上趴着。仔细向公案后瞅了瞅,虽然辨认不清,但也知道是何人了。马上想到,盛章为何要将他叫到这儿来了,急忙想从轿子中走出来,被轿杆绊了一下,头向前扑了出去,恰好与盛章肩并肩趴跪在了一处。

由于内心一直焦躁不安,赵吉不愿在坐,起身从公案后走了出来,站到二人面前,瞅着李宪,厉声问:“好一个大内总管,你知罪吗?”李宪叩头回道:“小的知罪。开封府是司法重地,小的不该在这里胡说八道。”

赵吉点了点头:“这是其中之一,还有呢?”李宪道:“小的具体还有其他什么罪过,小的就不知道了,请皇上示下。”

“朕问你,要盛章审讯高俅,逼问朕昨夜的行踪,是不是你的主意?”

赵吉话一出口,李宪就知道他刚才猜的不错,回答道:“让盛大人审问高俅并不是小的主意,小的只是奉命行事。”

“你奉何人所命?”

“小的是奉太后口谕。”李宪跟赵吉对视一眼,即刻将目光转了过去。

其实对李宪是否在假传向太后口谕,赵吉内心并没有底。俗话“眼睛是心灵的窗口”,看到李宪闪烁不定的目光,赵吉忐忑的内心安定了许多。好整以暇坐回到原先的座位上,继续盯着李宪问:“既然是奉的太后口谕,请你告诉朕,太后是什么时候向你下得口谕?”对这个问题,李宪早有思想准备,干净利索道:“向太后是巳时刚过,便向小的下的口谕,小的为了不耽误给盛大人传旨,午饭还未来得及吃呢!”

赵吉不知道巳时是什么时候,但按照李宪的说法,应该在吃午饭之前。他心里更有底了,问道:“李宪,在太后给你下达旨意时,你知不知道朕在做什么?”

赵吉这话是什么意思,李宪不清楚,只得答道:“小的不知。”

赵吉揶揄道:“总管大人,你怎会不朕那时在干什么呢?巳时到午时初,朕正在福宁宫与太后一起闲聊,按你的说法,那时你应该也在场呀!”

李宪被赵吉一席话,浑身的冷汗又冒了出来,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编下去了。“太后不是把小的叫进宫里传的口谕,她老人家怜惜小的身上有伤,是让一个小黄门到小的住处传的旨。”

赵吉猫戏老鼠似的口吻道:“你说向太后派了一个小黄门去找的你,那个小黄门姓什么,叫什么,你总该不会忘了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宪索性心一横,脑袋扬了起来,挑衅的目光望着赵吉:“皇上说的没错,那个小黄门小的不认识,更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你他娘真会顺杆爬!”赵吉气得冒了一句粗口,拿起公案上的惊堂木,想砸向李宪,又很快冷静了下来,向盛章道:“盛大人,你都听到了,现在还认为李宪让你审讯高俅,是奉向太后的口谕吗?”

在大宋官场混了二十多年,盛章这点判断力还是有的,早被二人的对话吓傻了,听到赵吉发问,重重叩了一下头,道:“李宪的胆大妄为实在出乎微臣的意料,微臣被他的谎言蒙蔽,差点酿成大错,请陛下治罪。”

赵吉刚到这个时代,不愿树敌太多,何况他还有用盛章之处,和颜悦色道:“盛卿家既然知罪,朕也就不治罪了。一事不烦二主,既然高俅是你审的,李宪伪造太后圣谕一案也交由你审理算了。”

盛章为李宪差点把他拉入万劫不复之地气恼,恨不得现在就活扒了他的皮。当然巴不得李宪能交于他审理。仍是为难地问:“李宪是皇宫都总管,并且侍奉了太后多年,此事是不是先向太后禀报一下?”

“太后那里朕会说的,你不要有所顾忌。”赵吉走到公案旁边用作记录的小桌前坐下,向盛章道:“朕就坐在这里听你审案。”

一方面确实恨李宪,一方面有皇上在场。盛章格外卖力,刚往公案后一坐,就扔下了一根竹签,喝令差役道:“李宪这人一向刁钻狡猾,不打不行。把夹棍给他上了。”先不问案,上来先用最使人胆战心惊的夹棍,在开封府历史上只怕还是初此。

盛章能坐上开封府尹的位置,很得李宪的奥援,李宪忍不住大骂:“盛章,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如果没有老子,你哪来的今天……”

人怕打脸,树怕剥皮。盛章被李宪当众揭短,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向众差役怒吼道:“夹,给我狠狠的夹……”

李宪小六十的人了,昨天又刚被抽了三十鞭,两名施刑差役刚稍微一用力,李宪惨叫一声昏死了过去。

这么不禁打?此时盛章头脑逐渐清醒了。李宪是向太后身边第一等的心腹,如果没有口供就将人弄死,向太后一怒之下,拿他抵命也未可知。

盛章把脑袋伸过公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李宪,一时不知如何收场是好。赵吉看出盛章有些底儿虚,笑着问:“盛卿家,人犯暂时昏死,是不是该泼冷水浇醒他?”

人犯昏死,泼冷水激活,这个道理盛章岂能不懂,他想的是,现在正是二月天气,仍是寒风刺骨,李宪偌大年纪,脊背上到处又都是鞭伤,一桶水泼下去,只怕救不活他,还要成为催命符。

盛章把他的为难之处告诉了赵吉。赵吉追着问:“既然怕冷水冻死人犯,反其道行之,是不是可以?”一旁站立的差役头老贺,伸着大拇指道:“皇上圣明。小的祖祖辈辈在官府当差已近百年,听小的太爷爷说过,当年包拯包老爷,在开封府任职时,就曾有用烙铁激活受刑人犯的先例。”

皇上不过十七八岁,就能想到用这办法,也难怪人家能当皇上。盛章叹服,敬服,外加佩服,吩咐老贺道:“既然你说这办法可行,还不赶紧去准备。”

为全国府衙之首的开封府,审案所需的用具一应俱全,不到片刻工夫,一大盆炭火被抬了进来,上面烧着三块烙铁。

盛章不放心其他人动手,亲自走出公案,用铁钳夹起一块烙铁观察片刻,然后放下,直到第三块,才算满意。躲过李宪的致命处,将烙铁往他的屁股贴了上去。

随着一阵嗤嗤作响,李宪大叫一声,腾地坐了起来。向盛章看了许久,才认出他,照准他的脸啐了一口,道:“盛章,你好狠毒,老子即便是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

盛章内心恼恨到了极点,但有皇上在一旁看着,他强忍住恼恨,竟然咯咯笑道:“李宪,想死只怕没那么容易。要想少受罪,就把你幕后主使赶快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