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雪儿也醒了过来,却仍像是身处在噩梦之中,耳边不断回旋着狸奴尖锐阴森的叫声,那妖异的绿瞳,仿佛近在咫尺……
她紧紧闭着眼,捂着脸,惶然狂乱地哭泣不已……
许久,有人将她扶起,抱进怀里,轻拍她的后背,温柔地哄着,“娘娘别怕,都过去了……”
她恍惚睁眼,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之人,“玉姑姑……”
“是奴婢,托娘娘的福,奴婢才能重见天日……”玉姑姑唇角微弱一扬,“娘娘身子受了重创,太医说,需得有人贴身照料才行。曌国夫人恐别处调来的人不熟悉娘娘饮食起居,便将奴婢暂且放了出来……”
雪儿神思不属地“哦”了一声,目光落魄悲伤,脸上泪痕分明,就这么痴痴怔怔地拥衾坐在榻上……
玉姑姑去将汤药端了上来,吹凉了,舀了一勺,喂到她唇边……
她却轻轻推开了,绽开了恍惚的笑,喃喃道,“刚知道自己有身孕时,我便常常梦见她,不是皇子,是帝姬……她不像我这般粗笨,而是同她父皇一样聪慧过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精。满京城的才子俊彦都为她的风采倾倒,她一定是世上最美的帝姬……”
玉姑姑叹了一口气,轻声劝道,“娘娘别太伤心,要保重身子,你跟皇上还年轻,还会再有孩子……”
“姑姑以为还可以吗?”
雪儿怔怔的,像是在问人,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那样求他,让他为了孩子带我一起走,可他根本无动于衷……或许,他也在怀疑,这孩子是不是他的……现在好了,孩子没了,所有人都该高兴了吧?”
玉姑姑震了震,随即便恢复了平静神色,低低地开口,“娘娘……心里恨皇上,对吗?”
“不……我只恨自己。”
雪儿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声若游丝,“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是我错了……”
玉姑姑低头搅着汤药,从容冷静道,“上回娘娘出事,不是奴婢出-卖娘娘,奴婢虽来自中宫,是紫姑姑亲自挑选的人,但奴婢绝对没有对不起娘娘。
奴婢知道冬儿不简单,也一再从旁提醒过娘娘,只是娘娘不信奴婢的话……如今,若娘娘肯信奴婢一回,奴婢愿设法带娘娘离开,远离这虎狼窝,阴谋地……”
雪儿骤然望着她-----每每被身边人出-卖,照理应该生出了敏-感的警觉心,不再相信任何人,甚至拒人于千里之外!
但雪儿在沉默过后,却对她露出了虚弱的笑容,“我相信姑姑,也不想再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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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厢,宰相府里的灵婉,到这会儿才听从宫里出来的奴才提起关雎宫所发生的事……
她整个人顿时便气疯了,立刻便吩咐准备车驾,她要当面去质问郁三少!
不想,偏偏在这时,早搬到客房去睡的薛若水推门进来,挡住了她的去路,极认真地对她道,“公主若有时间,我想跟公主好好谈谈!”
灵婉将他推开,冷声厌恶道,“你没看见我要赶着回宫吗?这时候来添什么乱!”
薛若水今天并不打算同她争吵,于是只心平气和又道,“其实也不过是几句话而已,耽误不了公主多少时间。”
灵婉冷哼一声,根本便懒得理他,甚至看也不看他一眼,便径直出了房门……
只是,她今天仿佛注定不顺!
还没走到府门口,便又被薛老夫人堵住了!
而今天的薛老夫人更是异常诡异,衰老残败的面容上浮着狰狞的得意,竟自作主张的支退了所有的下人奴才,仿佛是命令似的对灵婉道,“公主晚些回宫也不迟,这会儿先到我房里来一趟,我有要紧的话要同公主说!”
她这般嚣张霸道,反倒让灵婉来了兴趣,不觉冷笑,“什么要紧的事竟让婆婆兴奋成这样!莫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若不然,为何不能在明处说,还非要躲到你屋里去!”
若在平时,薛老夫人定是被她呛得气怒攻心,但今天却只生出“哧哧”地讥笑,凑近她,在她耳边阴冷道,“桑柔,你这小蹄子!难道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在假扮公主,李代桃僵,兴风作浪吗?”
一语出,立时令得灵婉惊骇yu死,素日里目空一切的傲然神色瞬间退去,只惶惶摇头道,“不可能的……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想知道吗?”
薛老夫人得意而笑,“那是想在这儿听,还是随我回房去?”
灵婉双手颤抖握拳,咬牙切齿,强逼自己露出一抹恭顺的微笑,扶住她,和婉道,“这会日头烈,还是媳妇扶您回去的好……”
到了薛老夫人屋里,灵婉命人奉上了她从宫里带出来的水晶果,亲手执刀将皮削去,切成小片搁在琉璃盏里,呈到薛老夫人跟前,笑眉弯弯地媚声道,“这果子是外藩进贡的,香甜多汁,入口清凉,夏日吃是最好的,婆婆尝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