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地图一路钟情:走出来的人生美景
7133600000007

第7章 名川秀水(6)

如何解决图们江出海口问题,不少专家或民间人士都在积极为政府支招。在珲春街头一家朝鲜族经营的狗肉馆里,当老板听说我们是来考察图们江的,顿时来了谈兴,自顾倒了一杯酒,一边喝,一边谈他的设想。他认为,要想让中国拥有图们江的出海权,中国完全可以到江对岸去租朝鲜的土地,或者是在相邻的另一地区,划出一块土地与朝鲜互换。店老板的说法并非空穴来风,延边的一些官员和学者也不是没有动过这种脑筋。只是,国与国之间的领土对调,哪里是街坊邻居之间大葱换豆腐那么简单易行呢?

图们江的主要流域都在延吉州境内,作为朝鲜族自治州,延吉是中国朝鲜族最集中的地区,由于同语同种,到图们江流域旅游的人也以韩国人居多。延吉和其他几座城市的最大特征,莫过于几乎所有的店招都是汉文和朝鲜文双语对照。

由于图们江这只鸡嘴被封锁,延吉州因地制宜地设有多个边境口岸,据统计,目前全州共有11个对外开放口岸——包括8个中朝口岸、2个中俄口岸和1个国际航空口岸。其中中朝之间的8个口岸,全都位于图们江上——它们大多建有一座既充当中朝两国人民交通纽带,也充当两国边界的大桥,然而由于两个国家的经济差异,这些界桥也显露出令人意味深长的细节。以圈河口岸大桥为例,粗粗一看,平常的一座大桥横跨在并不湍急也并不宽阔的图们江上,细细打量,你会惊讶地发现,这座桥居然一半新一半旧——靠近中国这边的显然经过定期修缮与保养,要比对面更新一些,也更牢固一些。也许,只有从这些必须细细观察才能发现的细节里,你才能感觉得出,这条绿荫夹岸的河流,的确是一条分割中国与异国的界河。一水两岸三邻邦,它们各有各的历史,各有各的前途和生活。

作为当时即名满天下的著名金石家、书法家和收藏家,吴大潋同时还是晚清有名的忠直文臣,在与沙俄的多次谈判中,充分体味到弱国外交家的艰难与无奈。在立下了“土字碑”之后,他又于长岭子中俄交界要隘上添立铜柱,并亲自以大篆勒铭其上:“疆域有志国有维,此柱可立不可移。”也许,有识如吴先生,也未必预料得到,当年四面楚歌的清王朝的裂土割地之举,竟然会影响到一个世纪后的子孙们的经济发展。看来,历史之所以让人惦记,乃是因为历史其实就是现实这株大树吸收营养与水分的根须。

黑龙江:从内河到界河

溯源,在森林的腹地

边地的黄昏似乎潜伏着更多的沉郁与沧桑。暮色苍茫时,我站在洛古河村外的一座小山岭上极目眺望,夕阳正红,风过时,无边无际的林海发出低沉的啸声。远方,两条水量丰沛的河流像一对相恋的情侣,它们在中国这个极北之地交融了。就从这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村子开始,这两条河汇成的大江,名字开始叫做黑龙江。这两条生育了黑龙江的河,它们一条叫石勒喀河,一条叫额尔古纳河。

几天以前,我还在距离洛古河几百公里外的海拉尔漫游。那是呼伦贝尔草原中心的一座现代小城,干净而宽阔。最令人注目的却是一条流经市区的河,那是一条也叫海拉尔的河。这是额尔古纳河的正源,虽然从市中心流过,但海拉尔河看上去依然一片清洁的墨绿,河道中央有几座小岛,长满了生机勃勃的柳条。流水过滩的声音里,水鸟在尖叫,几个孩子带着一群狗在河里游泳。我知道,其实,面前这条叫海拉尔河的河流,才是黑龙江的主要源头——至少对中国来讲如此,因为石勒喀河发源于境外的蒙古肯特山脉。

海拉尔河发源于大兴安岭。穿行在大兴安岭腹地,我如同掉进了绿色的陷阱。我乘坐一辆旧时代老火车,用了整整一天时间,才从大兴安岭的南部抵达它的中部。一路上,到处溪流淙淙,这可能是世界上最清洁的清流,没有人烟,更没有工业污染,那些墨绿的河水恣意地在山野胡乱地流,胡乱地淌。有时候,火车行驶了一个时辰,窗外依然见不到一个村子、一户人家;能见到的,依然是碧树绿水,以及水岸的红色小花。资料表明,发源于大兴安岭的大小河流多达1000余条,它们无一例外地注入了额尔古纳河。大面积的绿色造就了大兴安岭这个天然水库,也为额尔古纳河提供了丰盈的水量。归根到底,急流滚滚的黑龙江,其实也得益于博大的大兴安岭。

作为中国和蒙古、俄罗斯的界河,额尔古纳河在雄鸡的头顶位置画了一个反括号形状的弧。它一路流经的地区,大多是草原和森林的交错地带,因此也就形成了如诗如画的风景。在额尔古纳河中段,有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小镇,它的名字叫室韦,河对岸就是俄罗斯。室韦既是全中国唯一一个俄罗斯民族乡,也是当年蒙古人的先祖蒙兀室韦崛起的风水宝地。虽然在历史上,这个地区因地处边陲而盛极一时,室韦也曾在2005年被央视评为中国十大魅力小镇之一,但这里至今仍然交通不便,人口稀少。行走在额尔古纳河畔的这个小镇,总是让人生出身在异国之感:街上,一半以上的都是长相与我迥异的金发碧眼的俄罗斯族,而建筑,也呈现一派异国风光。对远到的游人来说,边地,或许和我们想象的一样,或许和我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大江见证的屈辱

事实上,在漫长的光阴里,黑龙江并不是界河,而是不折不扣的中国内河。考诸史籍,中国古代文献里,黑龙江有黑水、弱水、乌桓河等诸多别称,公元13世纪成书的《辽史》,第一次把它称为黑龙江。从元朝开始,原本由当地土著统治的黑龙江流域,正式纳入中央政府的管理之下,这条世界排名第八的大江,就此成为中国的内河。

考察黑龙江历史,一个叫亦失哈的人不可忘记。从这个名字可以看出,亦失哈不是汉人,他是女真人,于明朝永乐年间服务于宫廷,和另一个名气很大的人郑和一样,亦失哈也是深得明成祖信任的太监。受明成祖之命,亦失哈曾率船队北巡达10次之多。第一次北巡时,他在黑龙江入海口附近的特林,代表明政府设立了奴儿干都司,由此开始了明朝中央政权对这一地区的直接管辖。为了加强奴儿干都司与内地的联系,亦失哈还先后开辟了沿松花江进入黑龙江的55处水上驿站。1411年,亦失哈第二次率领25艘大船组成的内河舰队,从吉林经松花江入黑龙江,顺流抵达特林。这一次,亦失哈兴建了一座叫永宁寺的庙宇。两年后,寺庙建成并勒石立碑。20年后,亦失哈第十次也是最后一次到达特林。其时,他见到当地人民生活依旧,唯独永宁寺被毁,亦失哈很伤感,也很生气,一面追究当地官员的责任,一面命工匠原址重建。重建后的永宁寺,立了一块更大的石碑。这前后两块石碑均采用汉、蒙、藏、女真4种文字,翔实记录了明朝设立奴儿干都司的经过,从而成为关于黑龙江的最珍贵的历史见证。

时光到了清朝,随着原本与中国并不接壤的俄国不断向东方蚕食入侵,中国的黑龙江流域也遭到了俄国雇佣兵们的骚扰。康熙二十八年(1689年),中俄两国通过谈判,在清朝作出重大让步的情况下,签订了《尼布楚条约》,中国方面把贝加尔湖以东至尼布楚一带的中国领土割让给俄国,肯定了中俄东段边界以格尔必齐河和额尔古纳河、外兴安岭至海为界。从此以后,直到19世纪中叶,中俄两国的边境相对安宁。这时候,除了额尔古纳河段外,黑龙江仍然是中国的内河。

但是,到了近代,当大清还在闭关锁国中做着天朝大国的春梦,世界格局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弱国既无外交也无尊严,1850年,俄国侵占了中国位于黑龙江口的庙街。接着是1854年,俄国以防备英法海军进攻为借口,出动70余艘舰船在黑龙江上航行,横穿中国领土2000多公里,并占领黑龙江下游地区。1857年,俄国非法在中国领土黑龙江流域设立了以庙街为中心的滨海省。1858年,双方签订了《中俄瑷珲条约》。条约规定,外兴安岭以南、黑龙江以北的中国60多万平方公里领土割让俄国,但居住在黑龙江北的江东六十四屯的中国人照旧“永远居住”,仍由中国管辖。1860年,俄国强行侵占海参崴,并把海参崴改名为符拉迪沃斯托克,意即“统治东方”。1860年,双方签订《中俄北京条约》,条约规定,原本属于中国的乌苏里江以东的40万平方公里土地,被强行划归俄国。划分边界时,俄国把中国的图们江和图们江以北的数千公里海岸线全部划归俄国,完全封死了中国通向日本海的出海口。至于飞地般存在于黑龙江北岸的江东六十四屯,对沙俄来说,无疑眼中钉,肉中刺。1900年7月17日,俄军越过精奇里江,枪杀了上千名中国居民,并将还没来得及渡江的中国人不分男女老幼统统用刺刀逼入黑龙江中。4天后,江东六十四屯全被焚毁,死难中国居民达2000多人。从此,黑龙江由中国的内河彻底成为界河。黑龙江由内河变成界河的历史,也是中华民族的血泪痛史,见证了这个古老民族在近代所遭受的罕见屈辱。

两支歌,两条河

松花江和乌苏里江是黑龙江在中国境内的两条最大支流,很巧的是,这两条河都因为家喻户晓的歌曲而名声显赫。许多缺乏地理知识的人,可能不知道松花江和乌苏里江在哪里,但大多听过甚至会唱几句《松花江上》和《乌苏里船歌》。

作为黑龙江左岸的最大支流,松花江全长将近2000公里,可以说,它本身也是一条源远流长的大河。松花江的主要支流有两条,其一是第二松花江,其二是嫩江。这两条江,一条发源于长白山天池,一条发源于小兴安岭,它们在吉林省扶余境内汇合,始称松花江。松花江流经的地区大多是森林密布的山岭,其中包括最著名的大小兴安岭和长白山,这是中国面积最大的林区。正如《松花江上》唱到的那样,松花江流域盛产大豆、高粱。富饶的物产使松花江流域成为东北最重要的林业和农产品基地,历史上,多个少数民族就是以它为依托,一步步走出茂密的森林,建立起风云一时的强悍王国。值得一提的是,当年亦失哈沿着松花江进入黑龙江所建的55处水上驿站,后来大多发展成黑龙江的重要城镇,如今成为省会的哈尔滨,当年也不过是松花江上的一个小驿站。

乌苏里江是黑龙江的另一条主要支流,其上游由乌拉河与道比河汇合而成,向东北流至伯力后注入黑龙江。从支流松阿察河注入之处起,到与黑龙江汇合之处止,乌苏里江都是中国与苏联的界河。历史上,乌苏里江是赫哲族等少数民族的渔猎生息之地,因此《乌苏里船歌》才唱道:“赫哲人撒开千张网,船儿满江鱼满舱。”在乌苏里江的诸多鱼类中,大马哈鱼是一种具有洄游习性的名贵鱼。据《黑龙江志》记载:“每年秋天,成群结队的大马哈鱼自太平洋逆水而上,由黑龙江进入松花江,最大的长达四五米,重达七八百公斤。”由于进入松花江的大马哈鱼实在太多,有人竟踩着鱼背直接渡过宽阔的江面。当然,这种盛况如今已不复存在,由于捕捞过度,大马哈鱼的数量已然锐减。

由乌苏里江、松花江和黑龙江共同冲积而成的三江平原,在历史上曾因人烟稀少而被称为“北大荒”;而今,随着农垦开发,三江平原已经既是东北地区最大的平原,也是物产最丰富的天然府库,人称“北大仓”。由于地势低平,三江平原上沼泽密布,在《中国国家地理》的“选美中国”评选中,三江平原曾获“中国最美的沼泽”称号。

从呼伦贝尔大草原深处的海拉尔河,到两河交汇的洛古河村,再到乌苏里江注入黑龙江的黑瞎子岛,时空以蒙太奇的手法斗转星移,大地的面貌也在上千公里的长途奔袭中次第变幻。但是,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我一直不曾走出黑龙江的怀抱。无论是发源了上千条河的兴安岭,还是清流如斯的海拉尔,抑或是极光在黄昏游动的北极村,都是造化给予黑龙江这条源远流长的大河的恩赐。在不动声色的星空下,逝者如斯,不舍昼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