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5一年,已经没剩下几个月了。有一天,修伯恩和诗人梅尔霍华两人突然到黑驹小学拜访舒伯特。当他们两人走近舒伯特房间时,很清晰地听到舒伯特如同嚎叫一般的声音:“父亲!父亲!啊!终于快要抓到我了!魔王将使我非常痛苦!”
修伯恩和梅尔霍华听到这种悲痛的喊声时,先是吃了一惊,但他们两人立刻就明白,这是舒伯特以丰富的感情在朗诵诗篇。随后,舒伯特的声音又转为令人毛骨悚然的低沉语调:“父亲发着抖,骑着马奔驰。他紧紧地抱着正在喘着气的儿子,好不容易到家时,才发现孩子已死在自己的怀中……”
舒伯特念完诗后,修伯恩和梅尔霍华一同走进他的房间。他们看见舒伯特手上拿着歌德的诗集,而且正处于非常沉醉的状态。
“《魔王》这首诗真是太棒了!很有恐怖感!其中有父亲的声音、魔王的声音、魔王女儿们的姿态……产生了各种声音。夜里发生的暴风雨,奔驰的马匹,最后孩子的死亡——这种内容太好了!”
“请你们稍等一下,我现在马上要开始作曲了。”
舒伯特急忙坐在钢琴前,用右手弹了一段三连音之后就说:“不行!调子不对!……哎!不弹钢琴了!”
于是,舒伯特便不想利用钢琴谱曲。他开始在谱架上的五线谱纸上写下了三连音,同时,左手拿着翻开的诗集,一面小声地哼着,一面用右手很快地记下了音符。
修伯恩和梅尔霍华两人看了这种情形,都不由得大为赞叹。舒伯特的这架钢琴虽然是新的,但因为没有经过调音,所以他并不使用这架走音的钢琴来作曲。由于舒伯特在作曲时不用弹钢琴也能感觉得出声音,因此他以前在康维特学校作曲时就不太需要使用乐器。他对于诗的敏感和兴奋之情,随着他轻细的歌声直接跃然于纸上。
年纪比他大的两个朋友,默默地看着他作曲时的神情。他们两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互相凝望,赞许地点着头。这两个朋友,从头到尾一直保持沉默地看着舒伯特忙碌地作曲。由于他们不想打扰舒伯特的工作,所以连舒伯特的妹妹德丽莎端红茶进来时,他们也向她摇手,教她过一会儿再端进来。
“锵!锵!”舒伯特偶尔也会突然把诗集放在钢琴上端,然后用左手弹着伴奏的和弦;而且,在这个时候,他的右手仍然继续在五线谱上写着音符。
《魔王》这首诗是共有八节的叙事诗——深夜里,父亲抱着孩子,在暴风雨中骑马赶回家。“孩子!你怎么这么害怕而把脸藏起来呢?”“父亲!难道你没有看到魔王吗?”父子之间,恐怖地一问一答。父亲虽然看不到也听不到魔王的影子和声音,但孩子却看得很清楚。后来,由于孩子愈来愈害怕,父亲拼命地安慰他,父亲自己也边说边感到害怕。
最后,孩子被父亲的眼睛所看不到的魔王的手抓住了,孩子拼命地搂住父亲,父亲也恐惧地抱着孩子,马不停蹄地赶路。但当他们终于回到家时,才发现“我的孩子已经死在我怀里了……”——在此结束了这首恐怖的诗。
“已经死了。”——G小调的和弦随着最后的一句话铿锵地弹奏出来。于是,舒伯特高兴地叫道:“完成了,完成了!——修伯恩,让你久等了,现在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康维特学校?梅尔霍华,你也一定要一起去。康维特学校有很多钢琴,我家的钢琴不行了!这首《魔王》一定要配合钢琴伴奏,让你们听听,我自己认为写得很好。”
舒伯特兴奋地站了起来,修伯恩和梅尔霍华不约而同地对看了一眼,便说:“好吧!我们走吧!”
于是,他们三人就立刻前往康维特学校。
他们到了康维特学校后,马上赶往钢琴室。这时恰巧有一位少年由钢琴室中走出来,修伯恩看到他便说:“哎呀!蓝特哈廷加!真巧!你来唱这首曲子,这是你的学长舒伯特的大杰作,而且,是刚刚才写成的。”
老爹修伯恩仍和过去一样,常在康维特学校出入,所以,他认识很多住在宿舍里的学生。14岁的少年歌手蓝特哈廷加就是他所认识的学生之一,这位少年是很优秀的学生。修伯恩又说:“你一定认识舒伯特学长吧!这一位是诗人梅尔霍华。”
舒伯特见到这位少年歌手后,不禁回想起自己的学生时代。蓝特哈廷加很客气地向他们寒暄:“舒伯特学长的曲子,前年曾经在帝室教会的弥撒中演唱过,是一首非常好的曲子。我到现在还记得……而且,我也记得你的面貌,你戴一副眼镜……”
舒伯特听他这么说,便对他说:
“啊!你就是那次弥撒曲演出时唱女高音的人。现在都长得那么大了,差一点认不出你来。现在你的声音怎么样了?”
“我还没有变声。”
这个少年有些害羞地回答了舒伯特的问话。这使得舒伯特想起前年弥撒曲在里希登塔尔教会内首演时,德丽莎·葛洛布的美妙歌声。这时,修伯恩说:“对了!法兰兹,这首曲子一定要请卢其茨卡先生来听听……蓝特哈廷加,我先把这份乐谱交给你,你先看一看。我们要去请卢其茨卡先生来。”
修伯恩说完后,便和舒伯特、梅尔霍华一同前往卢其茨卡的房间。
不久,卢其茨卡先生便来到钢琴室中的钢琴旁边。他先哼着这首曲子的旋律,然后用手在钢琴上试弹。
“相当好!而且很有独创性……是一首很有个性的曲子。”
修伯恩在旁听了卢其茨卡先生的话之后,便轻声地对作曲者舒伯特说:“现在他所弹的地方好像音不协和。”
诗人梅尔霍华也不愧是个爱好音乐的人,他说:“我也觉得那地方确实有点怪怪的。”
卢其茨卡先生弹到那地方时,也说:“奇怪!”
然后,他把脸凑近乐谱,口里唱着:“父亲!父亲!……”并重新弹奏那个“怪怪的”地方。
“降E、降F、降G……还是音不协和!……舒伯特,这个地方是这样吗?”
“是的,没有错。”舒伯特回答。
“真是阴沟里翻了船!”梅尔霍华不客气地轻声说了一句。
“这个地方还是要用音不协和,才会产生伟大的效果和感受。”卢其茨卡重新把这个不谐和音的地方弹奏了三次之后,就转过头去,以好像训诫的口吻对诗人梅尔霍华说了这句话。由于梅尔霍华并不太认识卢其茨卡先生,所以,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地沉默了下来。后来,卢其茨卡快到弹完这首曲子时,又说:“请蓝特哈廷加从这里开始唱吧,钢琴伴奏还是由你这个作曲者亲自担任。”
舒伯特听卢其茨卡这么说,便坐到钢琴前面。舒伯特开始弹三连音时,站在他旁边的14岁的少年歌手蓝特哈廷加便开始唱“黑暗的夜晚……”
开始时,是描述暴风雨的恐怖夜晚,父亲抱着孩子骑在马上奔驰的情景。后来,孩子感到不安,父亲安慰孩子。最后,孩子被魔王和他的女儿们引诱,并被魔王的手抓住,孩子便大叫着:“父亲!父亲!”此处钢琴所弹出的不谐和音,令人感到恐怖。最后,父亲虽然快马加鞭地赶回家,但孩子已经死了。“锵!锵!”全曲在两个和弦中结束。这时候,卢其茨卡先生、修伯恩、梅尔霍华和担任独唱的少年歌手蓝特哈廷加,都对着作曲者舒伯特拍手叫好。
舒伯特站起来答礼,并对康维特学校的少年歌手蓝特哈廷加说:“唱得很好!谢谢!”然后与他握手。这时,卢其茨卡先生也从他的座位走过来感动地说:“舒伯特,你真是太棒了!这首《魔王》是杰作!听了这首曲子后,将来可能不会有任何音乐家再为歌德的这首诗谱曲了!真是好!……法兰兹,请你再弹一次,让我们再欣赏一次吧。”
事实上,歌德的这首《魔王》,过去已经有好几个人谱过曲了,连贝多芬也曾被这首诗的魅力所吸引而为它谱曲,但最后还是放弃了。现在只要提起《魔王》,任何人都知道是舒伯特所谱的曲。
“那么,我遵照你的意思再弹一次……其实,这曲子虽然是我自己写的,但是,我觉得对于三连音的连续弹奏,还有些困难。”
说完,舒伯特再度面对着钢琴开始弹奏,康维特学校的少年歌手蓝特哈廷加也再次以美妙的歌声唱着。在座的人听了都非常感动。
《魔王》这首曲子不像《野玫瑰》那样,反复着同样的旋律,而是从头到尾没有反复旋律的歌曲,这也是它具有魅力的原因之一。
这一天,舒伯特非常兴奋。虽然他绝没有想到后来的人如何赞赏《魔王》,但是他对于将来抱着无比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