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湖畔最近有一个新传说,说的是曾经西湖湖畔一大户人家的女儿,竟然成了邻国付文国王子的王妃!
这消息的源头,必然是翠花楼的黄妈妈,她一如既往打扮得花枝招展,将手中的丝绸纱往客人头上轻轻一丢,用甜腻的声音笑道:“怎么,你们这还是不信我的消息了?”
客人一听黄妈妈要生气了,连忙笑着围了过来:“怎么可能呢!”众人笑着打哈哈,“黄妈妈是谁?黄妈妈说的话,怎么可能会是假的?”
黄妈妈一听,跟着一哼:“你们最好是这般想的,我黄妈妈是谁,我说出的消息,怎么可能会是假的?”
黄妈妈说着,作势就要将手中丝绸纱一收,扭着圆滚的腰就要往外走。客人一看她生气了,连忙伸手将黄妈妈拉回,笑嘻嘻地一手搂住她的腰:“大家只是说着玩玩的,黄妈妈别生气呀。”客人笑着,从腰中掏出一个银子,硬是要塞进黄妈妈的手中,“黄妈妈,好妈妈,你就快告诉我们,这嫁入付文国王宫的厉害女子,究竟是谁家的姑娘呀?”
黄妈妈看着众客人急切的表情,跟着微微一偷笑,这表情在这些客人眼里来说简直是妩媚至极,他们哪里还顾得去问什么嫁入付文国王宫的西湖传奇女子,直接拉住黄妈妈的手,将她往床上一推。
而与此同时,付文国王宫之中,前椒殿里,原本在吃着点心的苏小荷突然觉得鼻子一痒,跟着打了个喷嚏。
这一喷嚏本是没什么,可没想到她口中含着的点心碎末,跟着这个喷嚏,“呼呼”地向前飞。苏小荷瞪大了眼睛,眼看着这点心碎片就要飞到面前镂花的房门之上了,房门突然被打开,没见着人进来,倒是先听到了声音:“小荷姐姐,小荷姐姐——啊!”
苏小荷倒吸一口气,闭上了眼,再睁开时,却见伽洋子顶着一脸点心碎末,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她的身后,木司南也张着嘴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睛,接着便是伽洋子“哇”的一声回头哭着朝木司南怀里钻:“木司南!你快去帮我收拾小荷姐姐!她就这样欺负我!!”
伽洋子哭得喊得煞是伤心,木司南手上虽安抚性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可脸上的表情却煞是尴尬。他嘿嘿一笑,朝着伽洋子耸了耸肩:“伽洋子你也知道的,我也想替你报仇,可是苏小荷是耶律王子的小荷小姐,而我只是耶律王子的贴身侍卫总领呀。我……”他顿了顿,朝着伽洋子露出了不好意思的惋惜表情,这表情不露还好,一露,更是让伽洋子“哇”的一声哭得更响。伽洋子一脸痛心痛恨的样子,她的身后,黄二丫无语地张了张嘴,然后跟着翻了个白眼。
黄二丫身后的侍女手中还抱着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婴儿,苏小荷探过脑袋,一猜便知道那是黄二丫新生的小女儿。
苏小荷的心情跟着好了起来,她最喜欢这种乖巧的小婴儿了,她刚想站起身,去抱抱这小婴儿,不料小婴儿却突然跟着“哇”地哭出声,那声音的频率和幅度,竟然像极了伽洋子。果然,黄二丫的脸色瞬间就青了起来:“伽洋子!”她恶狠狠地吼着,“我一路说了多少遍了!要你不要在我家女儿面前哭,小孩子的模仿力是很厉害的,包括哭的模仿力!”
伽洋子被黄二丫这么一骂,虽然是不哭了,可还是不断地耸着肩,样子无比委屈:“我……我不哭就是了……你,你不要凶人家嘛……”
黄二丫被这丫头搞得脑子发晕,她直接甩门朝着身后侍女一喊,带着女儿就朝偏房里头走去。而伽洋子却还在因为黄二丫生她的气而伤心,她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引得木司南脸上满满是心疼。不用多说,木司南拉着她的手,也朝着自己的府上走去。
而这偌大的书坊殿,独留下为了迎接这几位老朋友,而盛装打扮了一上午的苏小荷。苏小荷呆呆地坐在桌边,还没反应过来这短短五分钟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然后无语地看了看桌上的点心:“我晕啊……”她小声地抱怨着,一旁原本端着盘子的侍女一听,手中的果盘跟着一摔,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然后一手扶着苏小荷喊:“小荷小姐,你没事吧?你怎么晕了?”一边还对着外面大喊,“太医啊!来太医啊!”
苏小荷一听这话,原本还没弯的腿,跟着就往下弯了。她只觉得脑袋发晕,心想着明明她幻想了一份和谐美好的旧朋友相聚之景,怎么到头来竟然成了这一闹剧?
这后来也成了付文国王宫中的一场传说,说是小荷小姐在成婚的头三天,早上因见到亲朋旧友,而激动得晕倒,硬是卧床了三天。与其同日成婚的静王妃,在这三日带家眷旧友游遍了付文国王宫,而小荷小姐的家眷旧友,只能站在床头照顾着小荷小姐。
后来还有人说,这小荷小姐身子这么弱,会不会是因为到过异世界的原因?导致其身体不适,时常晕倒。
然后又有人说,这小荷小姐虽然身体不好,但耶律王子却还是爱小荷小姐爱得死去活来,想必耶律王子定是喜爱柔弱女子之人。
接着又有人说,大家肯定是想多了,想想前两日见到小荷小姐,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活泼开朗,还连连爬上三棵大树,怎么看都不像是大家所说的柔弱之人,搞不好其实是小荷小姐怀孕了,但是因有说“三月怀孕不外露”之言,所以大家都将这个秘密保护了起来。
可是又有人反问了,这小荷小姐还未与耶律王子成婚,之前也是拜堂都没拜完便消失不见,两人从未同房,何来怀孕之说呢?
这时候就有人冒了出来说,大家可都别忘了啊,这小荷小姐可是之前跑到过异世界的人啊!
这人话音刚落,瞬间所有人都恍然大悟,大家的脸上都露出“这可是一个不能多说、不能多问、不能多想的秘密啊”,然后一哄而散。
而这之后,当苏小荷得知这个所谓“三不能”的秘密时,这个秘密俨然变成了如此版本——小荷小姐在异世界有了身孕,回到付文国王宫后,爱她如命的耶律王子宽宏大量,丝毫不在乎她已有身孕的事实,毅然继续娶她为妻。
这段故事,不仅仅感动了付文国王宫之人,更是让整个付文国的人都津津乐道。苏小荷知道后,直直朝着外头大吼:“不是说秘密吗?为什么不仅仅付文国王宫之人知道,连整个付文国的人也知道?!不是说秘密的吗?!”
苏小荷只觉得满心的不爽,一旁侍女见状,齐齐跪下身:“小荷小姐息怒,小心肚中孩子。”
苏小荷一团火就这般在心中无法发泄,她抱着胳膊、跺着脚打算去找罪魁祸首伽洋子好好审讯一翻,却见在后花园之中,伽洋子正摆了一桌酒菜,招待着这满园的小侍女侍从,讲着她从离国来的故事。
伽洋子说,她是离国鼎鼎有名的梁氏布料铺的侍女,从小生长在西湖。
一旁有付文国王宫的侍女好奇了:“离国西湖?”然后扭头看着别人,“欸,听说耶律王子小时候就在离国西湖湖畔,还与那儿的一个黄姓人做了拜把子兄弟。”
伽洋子一听,跟着点点头:“是的,来的这家梁氏布料铺家的少夫人,就是这黄氏人家的小姐,而且,这小姐,还是我们小荷小姐的好闺密呢!”
众侍女一听,便更加来劲了:“啊!那小荷小姐与耶律王子是不是小时候就认识呢?真可是天赐良缘啊!”
伽洋子歪着脑袋想了想:“他们小时候认不认识我倒是不知道,但是现在大家的关系都很好啦。”
伽洋子笑呵呵地说着,一旁又有一个粉衣侍女好奇地探了探脑袋,八卦道:“那小荷小姐,究竟是什么家底来头呢?伽洋子姑娘可知道?”
这侍女的话一下子引起了好几个人的起哄,苏小荷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摇摇头表示不知道:“这个我还真没听他们提过。”她道,然后顿了顿,“但我总觉得,小荷姐姐的家世不简单呢。”伽洋子喃喃自语着,一旁站在树枝后的苏小荷轻轻捂住想笑的嘴。苏小荷的身后,她的贴身侍女不满地望着前面在胡言乱语的伽洋子。
苏小荷的侍女不满地撇撇嘴:“看看这个伽洋子,什么话都敢乱说,还有这一群不懂礼节的畜生们,小荷小姐别急,看我怎么去把她们的嘴撕烂!”
苏小荷一听,连忙拉住自己的侍女:“哎哎哎!别去别去。”苏小荷笑着道,“挺好玩的,让她们去说说,别激动啊。”
苏小荷的侍女见苏小荷都这么大度不在意,便也不好发作,只是乖乖地点点头,然后扶着苏小荷就要走,直到那边谈话的侍女间不知谁突然开口问:“伽洋子姑娘,我听人说,离国西湖最著名的是丝绸,那儿有好几个著名的丝绸世家,其中就有一家姓苏。”然后侍女顿了顿,一脸神秘地看着伽洋子,“伽洋子姑娘,你说,这小荷小姐,会不会就是苏氏丝绸的后人?”
这侍女的话让苏小荷瞬间停住了脚,苏小荷的心莫名一紧,跟在她身后的贴身侍女也好奇地停下了脚步,“小荷小姐怎么了?”贴身侍女问。
苏小荷撇撇嘴,只是挥挥手示意她下去:“你先走,我再在这儿站站。”苏小荷说着,她的贴身侍女还想说什么,可最后还是被苏小荷的眼神给压了下去。
苏小荷站在树干后面,而树干前,伽洋子正好奇地撑着下巴,重复着刚刚粉衣侍女的话:“你是说,丝绸苏氏?”她顿了顿,随即又摇摇头,“我听人说过,说丝绸苏氏有一儿一女,但最后丝绸苏氏被封之时,两名幼子也没幸免于难,所以小荷小姐,定不会是丝绸苏氏的后代。”伽洋子推理得头头是道,一旁听故事的侍女们跟着点点头。
树枝后的苏小荷轻轻低下了头,她暗自笑话伽洋子的傻乎乎,不料一旁又有侍女开口问伽洋子:“伽洋子姑娘可知道西湖丝绸世家之间的故事?听说苏氏的被封,与何氏有很大关系?”
伽洋子一愣,然后扭头看着问话的侍女:“如果说苏氏的被封与何氏有很大的关系的话,那么之前呢,苏氏之前的丝绸世家月楼灭亡,也与苏氏是脱离不了关系的呀。”伽洋子的话,让树干后面的苏小荷猛然抬起眼,苏小荷下意识地看着对面不远处的伽洋子,伽洋子扭了扭脑袋,继续开口道,“你要说,西湖曾经三大巨头,月楼、何与苏,这渊源可不只是现在这一代,要追溯上去,可谓有百年多的历史,它们时而和,时而分,这其中的门道,也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说完的。”伽洋子说得好深沉的样子,苏小荷听着轻轻叹了口气。
苏小荷的思绪跟着回到了八年前,苏氏一夜被封时的情形,还有人告诉她,这一切都是何氏大少爷的计谋所致。
苏小荷本以为,现在再想起这些,心会如止水一般,没有丝毫涟漪,可没想到,再一次听到想到这一段往事时,心里还是如针刺一般疼得难受。
苏小荷不想去多想,她慌忙扭过头,跌跌撞撞地只想离开这儿,不料伽洋子的声音再一次从后面传来:“你们不知道,外面都传说苏氏丝绸的被封,是因为何氏人家的告密,其实不是的,这一件事情,何氏是帮了苏氏不少的。”
苏小荷被伽洋子的话说得一愣,她猛然回头,伽洋子身旁,粉衣的侍女也跟着好奇地问出口:“什么意思?为什么何氏帮了苏氏不少?”
伽洋子抿抿嘴,歪了歪脑袋:“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我也是听人家说的,都说苏氏其实是托了何氏的福的。”
苏小荷深吸一口气,听到伽洋子的话,有些不可置信。她一直只道这苏氏被封的一切过错,都是何氏所陷害,而如今,竟然听到了一个完全相反的版本传言。苏小荷的脸色有些难看,但她也只当是伽洋子听错了传言,或者是理解错了什么东西,并没有多想,连忙定了定神,然后慌慌张张地跑出了后花园。
第二天就该是成亲礼了,苏小荷站在前椒殿的门口,拼命地对着自己喊着:“苏小荷,你不能多想,你不要多想,你一定不能在现在退缩,一定不能!”
苏小荷不断地对着自己小声喊着,直到她紧紧握拳的手掌心都出了汗,她才松了口气,顺着栏杆,跌坐在地上。
是啊!苏小荷对着自己心里喊着,什么时候都可以退缩,唯独现在不能退缩。苏小荷反复地问着自己:还想不想回到曾经那种慌乱复杂的生活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