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苏小荷打断了平安公主的话,并一把拉住了平安公主的手,“我的错,就让我来承担,公主不需要再为我遮掩。”
苏小荷说得真诚,平安公主却还是满脸的焦急,她还想解释,却被离皇的话打断:“苏啸夏,你真当皇宫戒律是儿戏,你知不知道,朕现在就可以要了你的命。”
“离皇息怒,罪民该死。”苏小荷连忙磕头求情,“苏啸夏区区小民,本就死不足惜,但只求离皇不要迁怒于平安公主,不要怪罪于傅大将军。”
离皇听到这话,瞬间心里明白了一半,他冷冷一哼,好笑地看着苏小荷:“敢情你这是来为傅倾圣求情的?怎么?他是看不起平安公主,觉得公主不配他大将军的身份了?”
苏小荷连忙磕了两个响头:“离皇言重了,罪民如此做,傅大将军是完全不知情的。罪民只是想自己的事情自己来承担,不想拖累傅大将军罢了。”
“哼!”离皇狠狠一拂袖子,“苏啸夏,你目中太无王法,你可知你现在这么做,要承担怎样的后果?”
苏小荷咬咬牙:“要杀要剐,苏啸夏毫无怨言。”
离皇一哼,大手一挥:“来人啊!把苏啸夏拖下去!斩了!”
“皇兄!不要啊!”平安公主一把扑向苏啸夏,让侍卫们都无法靠近,“皇兄,此事与苏啸夏真的无关,皇兄不要听他瞎说,他不过是想帮傅大将军罢了。”平安公主说着,红了眼睛,“皇兄,嫁给傅大将军,实在也非我所愿,皇兄就请将赐婚收回吧,不要再牵扯进苏啸夏这不相关的人。是我自己犯的错,就让我自己承担好了,何苦难为他们呢?”平安公主说得真切,离皇的脸色却被她说得越来越难看,死一般的沉默在这不大的正屋里慢慢蔓延开来。时间在这一刻过得异常之慢,每一刻都被拉长,直到离皇再一次开口,声音沉稳淡定了不少:“你们若要如此帮忙推脱,也好。”他笑了笑,让苏小荷莫名打了个寒战,“傅倾圣,我就先放他一马。”他顿了顿,苏小荷松了口气,“平安,你就好好给我待在这安凝楼,没有我的话,谁都不许进出。至于你,苏啸夏。”他再一次停了停,平安公主下意识地握紧了手,离皇低下头,冷冷一哼,“来人啊,给我把他丢进地牢里,关起来!”
地牢里阴冷阴冷的,常年透不进一丝光来,钰静端着一小篮食物,迈着小步子来到地牢口,打赏了门卫两个银子,往四周又看了看,确定没人后,连忙一溜烟地跑了进去:“苏啸夏。”她叫着苏小荷的名字,还闭着眼在休息的苏小荷连忙睁开眼,惊讶地看着她。
“天啊!你怎么来了。”苏小荷不可思议地摇摇头。
钰静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我虽然只是一个小宫女,在宫里也是认识不少宫人的,这点事情,我还是可以办到的。”她边说边把手中的盒子递给苏小荷,“我做了些好吃的,想你在这地牢里肯定受苦。”
苏小荷接过食物,却没有入口,她的神情很是担忧,钰静看出了她的心思:“你是不是在担心平安公主与傅大将军?”
苏小荷连忙扒在监狱栏杆上:“他们怎么样了?离皇还有为难他们吗?”
钰静的表情有些犹豫,苏小荷连忙拍着她的脑袋:“你快说!实话实说啊!”
钰静想了想,咬咬牙,干脆什么都说了出来:“不好,不是很好。”她抿着嘴唇,敛下眉眼,“离皇表面上是不催平安公主与傅大将军成婚了,可毕竟没有真正收回成命,这毕竟不是长久的法子。平安公主肚子里的孩子一日无真正的父亲,这傅大将军是迟早要娶公主的。”
苏小荷听到钰静的话,沉默地低下头。钰静轻轻叹了口气,好奇地问苏小荷:“说也奇怪,平安公主哪里不好了,傅大将军又哪里有多好了,为何傅大将军娶平安公主,你就如此心不甘情不愿的?再者说,这宫里比不得宫外,人人都巴不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平安公主与傅大将军的私事,又关你苏啸夏什么关系?你苏啸夏如此尽心尽力,你可知,这是要付出代价的。”
钰静好言相劝,苏小荷却摇摇头。
苏小荷的思绪回到了曾经一次出征前的下午,她一如既往地偷懒坐在屋顶上吹风。不料那日,傅大将军正好来军营检查,见她在偷懒,也没吭声,只是悄悄爬上屋顶,坐在她身旁,顺着她的目光往前面的街道上看去:“在看什么,那儿有什么好看的?”
苏小荷并没有回头,只是随口解释道:“看到街道那块牌坊没?那里是个当铺,今日是当铺人家女儿出嫁的日子,你看,当铺匾额上的红绸花缎,多好看。”
傅倾圣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果然看到远处街道上隐隐约约有一点红色,只是这街道太过繁华,而那点红色又过小,若不是用心盯着去看,当真是看不出一点味道。傅倾圣突然心里一乐,笑着拍了拍苏小荷的脑袋,语气里充满了调侃:“怎么,苏啸夏你这是想娶媳妇了?那么一点红色你都能看得清?”
苏小荷却没去理会身边人的打趣,她甚至都没回话,只是依旧看着前方,那一点微乎其微的红色。傅倾圣的笑容渐渐也收了起来,许久,两人都没说话。
最后还是傅倾圣打断了苏小荷的思绪:“有人在家里等你回去吗?”他突然问,苏小荷的身子明显一怔。
一个男孩的身影渐渐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他穿着灰色的长褂,干净利落的脸上,一双凤眼深邃飞入眉角。他肤白胜玉,一头黑发用白绳随意束起,几缕落下,衬得五官更是精致。苏小荷还记得他的字,若不是亲眼见过,她真无法想出,一双那么纤长好看的手,竟然能写出如此刚硬狂野的字。苏小荷曾说过他的字与他的长相太不符合,他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说:“好师弟,你若喜欢师兄的字,师兄教你便好。”苏小荷也记得他的笑,温柔又暖暖的。他总爱笑,虽然每次笑都没什么好事,但苏小荷还是沉迷在他的笑容中,即使被他捉弄,即使被他耍,也心甘情愿。
就像他对她的承诺般,他说他会掷下千金换取她一袭红装,他说她千丝挽髻只能为他一人,他说……他说……他说了许多许多,苏小荷都一一牢记在心,可如今,他走了,他忘了,他失约了。
苏小荷的心里默默喊着这个名字——何尔翎,何尔翎,她的心如刀割一般,她暗暗想:“何尔翎你又耍了我,而我又被骗得心甘情愿。”
要不是傅倾圣狠狠拍了拍苏小荷的脑袋,她怕是要一直沉沦在回忆中醒不过来。她连忙抬起头,回答刚刚傅倾圣的问题:“有吧。”她顿了顿,然后猛然点点头,坚定无比,“嗯,有的。”
傅倾圣诧异地挑挑眉:“哦?那这女孩儿肯定很漂亮吧。”他坏坏一笑。
苏小荷一愣:“女孩?”她连忙又反应过来,“呵呵,是啊,女孩,很漂亮。”
傅倾圣知晓地哼了哼,随即打趣道:“所以啊,要不怎么能让你这么分心。”接着,他话锋一转,“苏啸夏,你知不知道,你又旷训练了!”
傅倾圣的话突然变得严厉无比,苏小荷这才恍然大悟。她胆战心惊地侧头看来人,一看到确定是傅倾圣时,她连忙大叫着“将军饶命啊”,然后手脚并用地爬下屋顶。
其实后来,八卦的苏小荷还是问过傅倾圣的,问他有没有一个女孩,等着他回家。
傅倾圣被她问得一愣,好一会儿,才回答:“有,很小的时候,她就答应嫁给我。”他顿了顿,然后幽幽道,“一袭红装,她只为我一人穿。”
这话好是熟悉,苏小荷忽地又苦笑一下,心里只觉得天下女孩都一般傻,但又忽地羡慕起傅倾圣口中的女孩来,所以她突然拉住了傅倾圣的胳膊。傅倾圣错愕地回头:“傅大将军。”苏小荷喊道,“明日咱可得打胜仗,平安归来。”
傅倾圣挑挑眉,不以为然,苏小荷又继续说着,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活着回来,才不会辜负了等你的女孩。”
傅倾圣听到此,跟着一笑,这笑容,虽不大,却让苏小荷永远都无法忘怀——淡然,轻和,却温柔入骨:“我会的。”他道,“这一生,这辈子,就是死,我也定只会死在她的身边。”
这一生,这辈子,就是死,我也定只会死在她的身边……
这一生,这辈子,就是死,我也定只会死在她的身边……
这句话如咒般,一直盘旋在苏小荷的脑海里,哪怕到了现在,在这冰冷的地牢里,她还清晰地记得这句话与说这句话时傅倾圣的表情。
有人在等傅倾圣回家,所以,傅倾圣不能娶平安公主,死也不能。
不知为何,当苏小荷想到有人在等傅倾圣回家时,她的心也会莫名疼一下,可她还是要制止傅倾圣与平安公主成婚,哪怕是付出她的性命。
苏小荷咬咬牙,然后招呼钰静靠近一点,她趴在钰静耳边,轻声地说了几句话。意料之中,钰静听后脸色大变,直直挥着手不肯答应。苏小荷想了想,拽下腰间的玉坠:“这可是我花了几个月赏钱买的,可是值点钱的,我现在给你了,你就帮我——”
苏小荷的话还没有说完,钰静便一把抢过玉坠,一脸大义凛然地说:“成交!”她紧紧握着苏小荷抓在监狱栏杆上的手,像是要上战场的英勇战士般,“以咱俩的交情,你苏啸夏的事就是我钰静的事,咱们的友谊与金钱无关,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办成!”
钰静握着拳,迈着步子就往外走,两秒钟后,她突然又回头,一把抓住苏小荷的手:“苏兄,这玉坠,可是真的好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