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一时间被他的话震得站不稳,可怜青云子一把年纪,还要奶妈一样贴心地上前扶着她,低笑道,“不过是世外高人罢了,不提也罢。”
他这句也罢,生生把琉璃惊得傻了。
良久,她憋红了脸问,“世外高人,就单听字面意思也不该在红尘打转,您好像哪儿热闹就往哪儿凑才对,听说皇帝跟前您老也很吃香啊。”
青云子捋着胡须高深地微笑,“凡人们只会用眼视物,却不能用心感悟,当真庸俗,贫道乃修道之人,心境早已是世外高人,如今贫道来助你,也是缘分所致,为求早日飞升成仙,贫道自然要做件大功德,才能早日如愿,你若听我的,我会助你早日主贵凤命,辅佐君上还世间清明,他日我的功德上达天听,我就能飞升了。”
琉璃老实回答,“可我压根不想嫁给能当我爹的人,去做什么皇后。”
青云子眯起眼:“贫道何时让你做当今皇帝的女人,是让你坐下一任帝王的中宫之位。”
琉璃翻个白眼,干脆坐在凳子上无聊地嗑瓜子,若非尊老爱幼不能废,她真懒得听这老头在这儿胡扯,青云子满脸寂寞地负手望着天,“现在跟你讲这些,你肯定不会信,而贫道又不能说太多,免得泄露了天机,贫道没能飞升,倒先应了天劫。”
琉璃单手托腮继续嗑瓜子,笼子里的松鼠仰着肚皮晒太阳,都快睡着了,“既然如此,那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说完抬脚就要走,阿黄激动地翻个身,吱吱直叫,青云子一把扯着她的衣袖,肃然道:“你若从今日起全听贫道安排,明日就能听到裕王妃暴毙而亡的喜讯,不日你就能取而代之,襄助裕王登上大位,到时也能全了你的两桩心事,贫道也能飞升……”
琉璃甩开他的拉扯,后退两步,简洁地道:“飞升是不可能了,下地狱估计没悬念。”
青云子捻须挑起一边眉毛,“何以见得?”
“裕王妃虽很讨厌,可罪不至死,何以要暴毙,更何谈喜讯?”琉璃觉得这样上位的办法很无耻,她自信地扬起嘴角:“我相信我要谋之事,定能成事,无须任何卑劣的作弊行为。”又无奈地拍了拍青云子的肩,摇了摇头,“再说裕王乃是残障,就算皇帝如今将皇位传于他,天下人能同意他上位吗,太伤国体了吧?”
青云子沉默片刻,张口欲说什么,可似鱼刺卡在喉咙口,憋红了脸张了几次口,最终一声长叹,一甩袖,只拉长了声音说了句:“天机不可泄露……不可泄露啊……”
琉璃瞧着他一张愁眉的苦瓜脸,友善又亲切地小声提醒,“您老再不去前厅赴宴,王妃恐怕就要满城贴寻人启事找您了。”
青云子悲愤地摇了摇头,“或许是天意,你既不愿配合,那也是命数,大不了贫道就顺应天意,再在凡尘游历数年,只是这大宴小宴实在油水太多,贫道当年也是翩翩一美少年,他日飞升恐就成油腻大叔了,真是愧于见那些仙僚呀。”
琉璃鄙视地摸了枚瓜子,咔地在嘴边咬开。
她开始怀疑青云子刚才说她有两桩心事,完全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撞上了,毕竟听到他要飞升成仙的言论,直觉告诉她,这个人不是疯子就是纯傻。
她提着笼子就要走,青云子又阴魂不散地去追她,在她身后喊:“你不听贫道,日后会后悔的。”顿了顿,又心满意足地点头,“不过你靠自己这份胆识,贫道坚信自己没寻错人,做事光明磊落,果然母仪天下的人就是不一样。”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琉璃听到最后一句,本能地抖了抖。
华灯初上,朗月皎皎,听闻青云子老前辈才离开裕王府。
裕王妃眉花眼笑,诚然青云子从头到尾只说了几句话,惜字如金,可大家对他的评价普遍很高,高人嘛,自然不可能絮叨,服侍在侧的管家过一日来给裕王送瑜妃的赏赐,特意叫了琉璃到一边僻静的地方,小声说:“王妃和观主交谈时,我就在场,你想知道他们都聊了什么吗?”
琉璃很想摇头,可瞧着管家眉飞色舞,不听就对不起他如此高的兴致,琉璃眯眼一笑,颇有分寸地点头,“你粗略讲一下,我随便听听。”
管家边比划边絮絮叨叨:“王妃问观主她能否心愿达成稳坐裕王妃的位置,观主说尚可,还问日后王爷能否更上一层,观主也说尚可,又问观主吃了一桌子整鸡整鸭整鱼的,是否胃胀,观主又答尚可。”
琉璃摸着下巴道:“他从头到尾只说了这两个字罢了,竟把王妃哄得那么高兴?”
管家坚持道:“那是自然,没听到观主预言王爷能更上一层吗,王妃岂能不高兴?”
琉璃不想打击裕王妃的积极性,这青云子老道当真会忽悠,之前絮絮叨叨个没完,和裕王妃倒是惜字如金,两个字就把她哄得团团转,按青云子的推算,裕王妃她是能坐稳了,可皇后的位分却坐不了,那到底顾水莲的结局会如何?
琉璃愁眉苦脸地将管家望着。
管家咳了声,看似很痛心地摇了摇头,“你也别灰心,虽说做不了正妻,可努力一下,做个妾应该还是可以的。”
结果被琉璃抡着扫帚追了半个王府。
第二日午膳后,琉璃被以目无尊长,寻衅滋事为由,被裕王妃进行了处罚,碍于裕王不让顾水莲插手他身边的人管理范畴,所以裕王妃对她的惩罚很是人性化,瑜妃送赏赐来府上时,来人正好瞧见琉璃抡扫帚的一幕,结果禀告瑜妃后,第二日赶到王府,将琉璃带入宫中。
裕王妃望着琉璃上了马车,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喃喃道:“观主一来王府,本宫的气运果然大变,这衰星自己都往墙上撞,哈,哈哈。”
按照琉璃的设想,瑜妃此时召她入宫,定是祸多福少,甚至不排除暴力冲突的发生,毕竟裕王妃既然能劳动瑜妃出马,定然和她这个婆婆相处得不错,而琉璃既然要成大事,那就必须做好任何突发事件发生的准备,其中就包括血腥暴力。
她能想象的到,入宫后瑜妃定然先赏她板子,然后扔到黑屋里关禁闭,待她饿瘦了成功减肥后,再和她清算追管家的事,当然主要还是替裕王妃出气。
可没想到进宫后,竟然没被带到瑜妃的寝宫,而是火速直奔太后的宫中。
刚进寝宫,琉璃就瞧见宫中布置华丽奢侈,鎏金香炉中袅袅升着白烟,散着淡淡清香,太后虽说年过六旬,可精神头可一点儿不比年轻的小姑娘差,虽然头发花白,可保养得宜,瞧着倒像是五十岁刚出头的模样。
琉璃规规矩矩地跪在殿中央,地上铺的毯子毛绒绒十分软和,太后坐在软榻上,扶着桌沿轻叹了声,“哀家近来眼神儿不大好,你跪的那么远做什么,来哀家跟前站着,要不哀家瞧着实在费劲。”
琉璃感觉自己抖了下,就连殿中众人下巴都要惊掉了。
她鼓起勇气起身,低着头挣扎着到了太后身边,太后旁边凳子上坐着的瑜妃反应倒是极快,只微微惊了下,已回过神来,欣慰地笑道,“母后说要见这孩子,臣妾本还想找个什么由头让她入宫,谁料裕王妃倒是贴心,竟主动让她入宫陪臣妾几日。”
琉璃茫然地瞥了眼瑜妃,她不禁佩服瑜妃,到底是深宫待得久了,原来话还能这样说的,分明是琉璃惹祸被裕王妃赶出来的,生生被瑜妃换了说辞,味道立马就变了。
太后蹙起眉头,虽上了年岁,可瞧着面容,年轻时该是位大美人,“这可是你绣的?”
说着,太后从衣袖里拿出一方罗帕,在琉璃眼前晃了晃,琉璃吞了口唾沫,诚惶诚恐地点头,又摇头。
太后的表情却依然从容,和蔼一笑,“哀家面前,要讲实话。”
瑜妃轻扯了下琉璃的衣袖,琉璃抖了抖,真心实意地道:“是,太后。”
太后扶着桌沿的手一颤,蓦地睁大眼睛望着她,琉璃倒退一步,慌忙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心想难道自己闯了祸?
却没想下一秒,太后已恢复雍容淡定,淡淡地说,“茶凉了,再给哀家换盏热茶。”
身边的一位年长的宫女不留痕迹地推了琉璃一把,琉璃惴惴地上前,惴惴地给太后斟茶,又惴惴地看着太后端起茶盏。
砰地一声,太后一个没端稳茶盏,生生将茶盏碰了琉璃的胳膊,热茶水洒了她整片衣袖,茶盏生生摔碎在地。
可怜众人齐刷刷跪地磕头,瑜妃忙上前照顾太后,生怕烫伤了太后,琉璃大惊失色地僵在原地,心想不会这么倒霉吧,追了管家跑半个王府,竟七拐八拐得罪了太后?
瑜妃气得让人将琉璃带下去,却没想到太后却面无表情道:“你们都先退下。”
琉璃睁圆了眼,“啊?”
她眼睁睁瞧着瑜妃带着众宫女太监哗啦啦退下,只剩下她留在太后的寝宫,众人临走时,都用同情怜悯的目光盯着她,她自己预测,也是凶多吉少了。
可没想到,太后突然和缓地开口:“把外衫-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