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知道辰王入宫避世后,琉璃对他的八卦劲头就渐渐减弱了,虽说她看似有慕容弦这个靠山,接近朝廷权贵看似比寻常人简单,可在这个阶层划分清晰的年代,王府的婢女仆从们明显对他们特殊阶层不太了解。
琉璃虽是裕王的贴-身婢女,可并非时时刻刻都要贴-身,比如慕容弦出恭的时候,她就极不方便贴-身,咳咳,所谓的贴-身大抵就是,裕王觉得你可以贴-身的时候你就要贴-身待着,比如原来她要贴-身陪吃陪照顾,后来慕容弦干脆让她贴-身陪住了,她也只能欣然接受,可慕容弦要私下去见辰王的时候,就十分周到的没让她贴-身照顾,琉璃恶狠狠的磨牙,他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假使顾亦君要去见辰王,定然会带着她同行,可惜辰王地位尊崇,架子定然也摆的十足,压根儿连顾府都懒得知道,更别提顾亦君这等小角色,未免太打击所有京城权贵阶层,琉璃觉得她还是不要八卦的好,免得京城一时间所有人都自惭形秽,民怨沸腾。
想到这一层,琉璃顿时气消了一半,她觉得弄不到辰王的签名是常事,大家应该也快忘了拜托她的事。
于是,她作为不拘小节的人,在慕容弦的院中颓然几天后,十分坦然地趁着慕容弦去密见辰王的空档,冠名堂皇地在裕王府走动,本意她是打算拜托管家帮个忙,她给薛府的胞妹蓁蓁写了封信,若是管家方便的话,就给帮忙送过去。
可没想到她刚走过浮桥,绕到湖边的假山旁,就听到啪地一声脆响,紧接着就听到顾水莲怒气冲冲的声音,“你个贱奴没长眼吗,竟敢把汤都洒到本宫身上。”
对方却半天没有回应。
琉璃正被顾水莲当眼中钉,深知如今行事一定要谨慎,顾水莲作为王府的王妃,处置除了慕容弦外任何的人,都是名正言顺的,就算是顾水莲没事故意找茬,那也只能怪被找茬的人时运不济。
倘若琉璃此时出手,那就会被当做第三者堂而皇之的插足王府的内务,除了霸占裕王,还要试图挑衅裕王妃在王府的权威了,她觉得于情于理,她都该当睁眼瞎。
可她眼神着实太好,虽脑子里想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并以此为信条继续发展,可看到顾水莲把地上跪着的婢女打得鼻青脸肿,偏巧这个人还跟琉璃有那么点儿渊源时,她的脚步终究比脑速快了那么些许。
她快步走过去,迎着不刺眼的阳光挡在婢女面前,恭敬识礼地垂首向气得发抖的顾水莲行礼,“王妃息怒,她定然不是故意的,况且王妃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若是继续下去,恐会被人看了笑话。”
顾水莲涨红的脸气得铁青,浑身乱颤地指着琉璃,“别以为你如今是王爷的侍女,在这王府就能有一席之地,本妃活着的一天,你就是个奴婢,和她一样的贱奴。”
琉璃抬眼看她,眼角微微上扬,手指在衣袖里紧紧握着,面上却做出若无其事的镇定,“奴婢谨遵王妃教诲。”她弯腰将地上的婢女扶起,小声唤了声,“落落,还能走吗?”
落落散乱的头发略挡着脸颊,她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顾水莲挑衅地对琉璃冷笑,“既然你要替她出头,那本宫就给你这个面子,她可以走,你留下替本宫办件事。”
说着,顾水莲侧首瞥了眼旁边得意的素梅,素梅上前两步,两人咬了会儿耳朵,接着素梅转身去端来一盆热水,水上还飘着不少粉色花瓣。
顾水莲大模大样地坐在座椅里,又大模大样地指着水,“给本宫洗脚。”
琉璃眼角一抽,视线从水盆移上去,望着顾水莲那艳丽的妆容,她倒抽一口凉气。
旁边侍立的婢女们目不转睛地看戏。
琉璃神色淡淡地走上前去,挽起衣袖,蹲下-身诚恳地替顾水莲脱去鞋袜,顾水莲垂眸看着她,唇边的笑容愈来越浓,可眼中却冷冷的。
琉璃刚小心翼翼地握着她的脚碰到水,顾水莲突然惊呼一声烫,下一秒抬脚就朝琉璃的心口踹去,眼神里满是憎恶,“你想趁机报复本宫,本宫没了,这偌大的裕王府就是你说了算,是不是?”
琉璃被她踹得跌坐在地,剧烈咳嗽几声,听到她的话,琉璃讶然抬头,眉头渐渐舒展,她捂着心口,声音淡淡从嗓子里飘出来,“我从没想过取代你,是王妃太杞人忧天了。”
顾水莲瞥了旁边侍立的素梅一眼,素梅极有眼力的上前帮她穿好鞋袜,顾水莲起身走到琉璃面前,蹲下-身来捏着她的下颌,嘲讽地勾起唇角,“取代?本妃乃是皇上亲自下旨,裕王府明媒正娶的王妃,谁能取代本妃,你太自不量力了,王爷对你不过新鲜几天,你就眼高于顶,不把本妃放在眼里。”
琉璃无法和她解释得清,既然上天垂帘让她好命做了裕王妃,那如今琉璃落在她的手里,也只能认栽。
思虑片刻,琉璃没回答她,顾水莲似乎还不解气,扬手就要再赏琉璃两个巴掌印,可没想到,她的手刚抬起来,突然哇的一声尖叫,脸色惨白地跌坐在地,捂着脚直喊疼,琉璃看着她那模样,是真疼。
万万没想到,前一刻她还在想老天着实不长眼,这一刻就转而垂帘了她,顾水莲疼得一脑门冷汗,连路都走不利索,生生上演了一场裕王同款不能行走。
她被人抬上了担架,歇斯底里地盯着琉璃喊:“走着瞧,本妃和你势不两立。”
琉璃捂着心口剧痛站起身,望着顾水莲狂喊的背影,叹了口气。刚收回目光,她嘴角抽了抽,发现顾水莲方才的位置,竟然多了个小石子,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刚走出去三丈远的落落,费力地唤了声,“你……还好吧?”
落落没停下脚步,背脊僵硬地继续往前走。
琉璃好容易稳了稳心神,打算回房间休息会儿,免得一会儿再碰到什么不吉利的事,可刚走了两步,就有人急匆匆跑上来,一把拉住她,“方才发生了什么事,你把王妃给揍了?”
琉璃眯着眼睛看着面前娇弱疑惑的沈如眉,又越过她瞧着不远处站着的清丽少女,琉璃心中咔的一声,今天果真是丰富多彩的一天啊。
沈如眉瞧着琉璃,见她忽而勾起唇角笑,沈如眉疑惑大生,“你把王妃揍了,竟还这么得意,我方才来的时候,隔着老远都听得真切,她说要把你碎尸万段,看来你这次为了帮我,着实玩得过火了。”
说完,沈如眉嘴唇哆嗦了几下,喃喃道,“你若真被碎尸万段,我定会记得你现在的模样。”
琉璃安抚地拍了拍沈如眉的手,“她和我开玩笑的,不必当真。”
沈如眉疑惑地挠了挠后脑勺,“是吗,我瞧着不太像啊。”
琉璃越过沈如眉,望着翩然走来的清丽少女,少女乐呵呵地走到琉璃面前,顿了顿,十分有分寸地道,“我叫薛蓁蓁,今日来府中探望侧妃,没想到竟看了一出好戏。”
琉璃肃然收起笑容,望着旁边一头雾水的沈如眉,她严谨地垂首行礼,“奴婢见过薛小姐。”
一颗心却已提到嗓子眼。
薛蓁蓁竟然光明正大到裕王府来找她,着实让琉璃吃惊。
沈如眉讪讪一笑,拉着琉璃到旁边,小声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今儿一大早,她就到我的清月阁来了,薛小姐从前和我二姐关系极好,听说二姐年少时还救过薛小姐,可我实在和她没什么交情,她也不知找我有什么事,你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琉璃抽了抽嘴角,望了眼嬉皮笑脸的薛蓁蓁,又谨慎地安抚满是戒备的沈如眉,“小姐你看,她不过就是个小姑娘,能有什么阴谋,可能是觉得你毕竟是如雪小姐的亲妹妹,怕你嫁到这儿太孤单,所以来看看你。”
沈如眉怔怔地瞥了眼薛蓁蓁,想了会儿,顿时打起精神,羞答答道,“那你想个办法把我支走,我平素见人太少,和她又不相熟,万一哪句话说的不对,传到我二姐那儿去,我不想平白惹麻烦。”
琉璃心中热血澎湃,正愁找不到借口把沈如眉撇开,没想到她倒是识趣,竟然自己要先走,琉璃拍了拍胸-口,“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薛蓁蓁笑盈盈地要和她们二人去逛花园,琉璃顺水推舟道,“侧妃有事要先离开,不知奴婢陪着薛小姐,可好?”
沈如眉脸颊通红,不好意思地将头扭过一边,薛蓁蓁摸了摸鼻子,笑着道,“这样啊,那就……”
琉璃皱眉望着她,偷偷给薛蓁蓁使眼色。
沈如眉深吸口气,双腿有点儿发抖,直觉告诉她,薛蓁蓁没事到裕王府来,绝不是脑子抽风只想逛花园,她一定要及时开溜才行。
薛蓁蓁又沉吟两声,琉璃忍不住想伸手掐她脖子,她总算点点头:“那好吧,侧妃请,我就随便逛逛。谁陪着都是一样的。”
她的话音刚落,沈如眉已百米冲-刺地跑远了。
薛蓁蓁乐颠乐颠地拢着袖子笑起来,“姐姐你看,她哪儿像个侧妃啊,倒像是盗匪了,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