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曦瞬间觉得全身血气骤凉,眸中闪过一丝慌乱,没被察觉已恢复淡定。
慕容弦眸中神色变得莫测,扬手将琉璃面前的瓷碗打翻在地,咔嚓一声脆响,琉璃吞咽口唾沫打了个哆嗦,奇怪地看着慕容弦,慕容弦慢悠悠道:“本王赠你的桃花穿心散,是给你非常之需的,不是让你在本王面前卖弄的,懂吗?”
他话音刚落,琉璃一个趔趄,震惊地从凳子上摔坐在地,桃花穿心散,听着名字就够毒。
沈如眉猛咽口口水,身子僵直着瞪大眼睛,张嘴几次都说不出半个音来。
子曦煞白了一张脸,惶恐地欲解释,身后的婢女已跪在地上,哭得昏天暗地,“王爷,此事跟小姐无关,是奴婢把桃花穿心散误当糖了放进琉璃姑娘的碗里了,王爷若是降罪,就处置奴婢吧。”
子曦长舒口气,煞白的脸渐渐恢复红润,她强装镇定地拢了拢衣袖,凄楚诚恳地望着慕容弦。
“哦?那糖的颜色可真够特别的,竟是红色的。”慕容弦似笑非笑地瞥了婢女一眼,眼神陡然变得冰冷锐利,“既如此,本王那儿还留了一筐,待会儿就让步凡送来,给你当点心吃,如何?”
琉璃刚从地上爬起来,婢女听了慕容弦的话,生生晕倒在地,偏巧不巧砸在她身上。
…………
之后五天,琉璃都没机会再到醉清风见识子曦的厨艺,不过她也如愿尝到了桃花羹,但是味道和她想的大不一样。
慕容弦告诉她,出门在外定要长个心眼。琉璃踟蹰良久,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所以慕容弦端了碗热气腾腾的桃花羹放在她面前,并说他研究好久才做成的,她盲目地认为他不止长得好,又有钱,原来还厨艺精湛,所以端起来尝了一大口。
可她还没咽下去,就突然瞪大了眼。
她包了一包泪,痛心疾首地思考着,出门在外要小心,他怎么就忘了说,待在府上也要多个心眼呢。
慕容弦瞟她一眼,不紧不慢地递给她擦嘴的白巾,“好吃的都哭了?”
琉璃硬着头皮将桃花羹咽下去,小心翼翼地,像吃了山珍海味一般心满意足地冲着他笑,“王爷的手艺就是不一般。”
慕容弦手扶着额头,沉吟片刻,颇有涵养地说,“你的口味也不一般,我把盐当成糖了,你竟也吃的如此美味。”
琉璃肃然望着他。
慕容弦微微垂眸,从容地指了指瓷碗,“既然你爱吃,改天我再试试别的口味。”
“岂能让王爷为我下厨,奴婢愧不敢当。”琉璃严谨地拒绝他,恶狠狠地偷偷握紧手指。
慕容弦揉了揉她的头发,安抚她道,“上次本王打翻给你的羹汤,自然要补给你。”
琉璃打起精神,拍了拍他的肩,郑重道,“王爷真想补给我的话,那就帮我个忙吧。”
“什么?”慕容弦皱了皱眉,“你且说来听听。”忽而一笑,那笑容美的刺眼。
琉璃转身跑到柜前,打开柜子抱来一大堆罗帕衣衫,男子女子的应有尽有,慕容弦颇为嫌弃地皱了皱眉,琉璃忙后退两步,“就是这个。”
慕容弦担忧地看着她,“你的月银不够用?捡了这么多破烂要出去卖?”
琉璃睁圆了眼,眯着眼睛一笑,欢快地说,“听说传说中的辰王殿下回京了,大家都想要他的签名,就拜托我帮忙,毕竟我一直跟在王爷身边,说不定有机会能见到他老人家,王爷如此热心,既能下得厨房,签名定然更手到擒来。”
慕容弦眼神冷淡的上下打量她一番,最终目光落在她那一堆衣衫罗帕上,“热心的本王,签名不能手到擒来。”
琉璃脸一白,举着一堆递给他的衣服的手僵在半空中。
暗自磨了磨牙,琉璃本想给他面子,就算他的厨艺再不济,也吃了他做的桃花羹,好让他自惭形秽,感动万分,然后顺水推舟让她帮忙找辰王签名,毕竟府中众人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的身上,她也不好驳了所有人的面子,搞得最后她在王府成了公敌。
可慕容弦竟然拒绝的如此干脆!
其实琉璃并不是个爱追星的懵懂少女,尽管这些天整个京城都笼罩着一片祥和繁荣的气氛,盛传久居仙山隐世而居的辰王殿下竟然回京了,简直成了陈国百年间有史可考的一场盛典,京城处处都如娶妻生子般喜气洋洋,只为恭迎这位只在史官笔下出现的现实中的神。
琉璃本不愿过度关注辰王,奈何王府中浓重的八卦气氛愈演愈烈,甚至还有人私下开了赌局,谁能先弄到辰王的画像,就能拿走所有押下的注。
琉璃当时正好走到围成一圈的树后,光明正大地偷听他们的闲话。
不过半晌的功夫,就有不少人以各种莫名奇怪偶遇的借口,当着她的面脱外衫赠罗帕的,郑重托付道,“此生若能得到辰王签名,我定熏香三日精心保存,供在房间,晨昏叩拜,不敢一日懈怠。”
琉璃战战兢兢双手接过各种混着脂粉香汗脚味的物什,身子一抖,心里莫名闪过一个念头,她十分想见见这位辰王殿下。
她这想法刚成形,隔了一道月门,她听力还算不错,清楚听到顾水莲半掩了嘴,和身边的婢女素梅咬耳朵,“本宫这次运气不济,刚出宫门就听说辰王回京的消息,若是早一刻知道,定提前三日就焚香沐浴,见见传说中的辰王殿下。”
琉璃惊出一脑门的冷汗,那边顾水莲已绯红了脸,忧心忡忡地叹气,“不过听说辰王架子极大,父皇要见他,也要提前打招呼才行。”
素梅严谨地赞叹,“辰王真强悍。”
琉璃觉得辰王不是强悍,事出怪异必有妖,他是真的强大到千里之外都能感应朝局变幻,当然一向神经大条的她,是不会分析到这一层面的。
她也是从管家口中才晓得,如今坊间也有少部分人总算从喜气洋洋的气氛中稍微回过神来,小规模流传着,此次辰王回京,多半是皇族要有大的变故,隐世而居的辰王才回来主持大局。
皇帝也不知开罪了上天,还是狱中犯人拥挤过道,严重影响狱中交通,还找不出个由头大赦天下,总之造成了很严重的后果。个人生活也是一团糟,后妃要不不孕,要不就是接连诞下两个公主,早幺的更是数不清,如今儿子倒是有几个,可大多不是脓包就是花天酒地,政事压根不问。
尽管大皇子慕容封天资不错,可惜全部心思都用在讨好王妃身上,而裕王慕容弦,什么都过关,可总不能千挑万选个残障做储君吧,多影响陈国的形象啊。
总而言之,这是国运开始走下坡路的迹象。
琉璃听了管家捋须认真讲了半天,觉得有些道理,可谣言不过流传两日,据说天牢里已人满为患了,一些偷鸡摸狗的犯人交了运,提前刑满释放了,京城里不少说书唱野史的先生倒是不见了,弄得茶楼都冷清了不少,不过据说应聘说书的先生连日来价格翻了好几番。
不过,一切也可能是管家在胡诌,琉璃并不完全当真,反正她也没条件去做说书先生,不过倒是见慕容弦这两日往宫中跑的勤快了些,听说皇帝急火攻心,所有太医都过去了,皇子公主也都扎堆赶去侍疾,从没这么争先恐后赶到龙榻前过,辰王初次回京,就饱览如此盛况,大家齐聚一堂。
可怜皇帝不惜亲身患病,让辰王贤弟一览后世子孙,当真下了血本啊。
琉璃无意间见到刚给裕王妃请过安的沈如眉,沈如眉的说辞是,大家虽然平日不理正事,可完全不影响大家八卦的积极性。
皇上此次患病得以见到众儿女后妃如此齐心,深感欣慰,可都多亏了辰王殿下的福,总觉得辰王要去探望多年未见的亲兄长,此乃人之常情。
可那是人做的事,毕竟辰王走的是修仙路线,所以众人打着瞌睡苦守了一夜,终是没等来辰王露面,却把皇帝给等醒了,皇帝甚为感动地说了句,“朕心甚慰。”
夜风吹过,凉意阵阵,慕容弦坐在廊下,身上松松披了件月白色披风,步凡恭敬地站在他的身侧,低声道,“那些提前释放的犯人神秘失踪了不少,属下派人一路打探,全是被代王的人送去暗城做了药引。”
慕容弦面色冷淡,闻言,道,“说下去。”
步凡走上前一步,神色微变,声音压得低了些,“代王好像意外得了什么宝贝,能助他修成不死之身。”
慕容弦握着扶手的手指一顿,闭了下眼,不动声色道,“救出来几个。”
步凡身子一僵,默了默,吞吞吐吐道,“只救下三个。”顿了顿,继续道,“这三个还都是强……那什么民女的人。”
他支支吾吾地说不太清楚,慕容弦听了后,神色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你还真是走运。”
步凡愣了愣,惶恐单膝跪地,“属下办事不力,任凭王爷处置。”
慕容弦并不看他,转头瞧了瞧半开的窗扇,榻上正平静熟睡的少女微微皱了下眉心,似乎做了什么噩梦,慕容弦淡然挥了下手,“你先退下,明日再谈公事。”
步凡莫名地皱眉,垂首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