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女子吐了吐舌头,“我是想着主人自有安排,万一你不小心受伤了,岂不让主人心疼?”
原本紫纱女子还紧皱着眉头,听了她最后一句,立马舒展了眉心,脸上绯红一片,挥了挥衣袖笑道,“既然来了,总要确定一下再走,宋千凌待这个子曦姑娘可不同寻常,今日又是她的生辰,如此献殷勤的良机,他怎会错过?”
…………
琉璃揉着额角定了定神,抬眼偷瞥端坐在琴架后的蓝纱美人,美人儿纤细的手指拨弄着七弦琴,满眼只有桌前悠闲品茶的慕容弦,神情仰慕而哀伤,激动更伤情。
爱上一个优秀的男人很容易,打动一个高高在上的男神却着实找抽,更何况女方还是久经欢场的花魁,只谈风月能赚钱,再谈浪漫爱情就不止赔钱,搞不好还要赔上大好赚钱的年华。
琉璃无意中听姑娘们咬耳朵,说起子曦已经有段日子没接客开张了,完全没有一点儿危机意识,对自己的定位实在不明确,明明靠脸吃饭,却还打着灯笼宣告自己高风亮节。
琉璃觉得如今行事,一定要低调谨慎,不然刚被蓉贵人穿了小鞋,搞不好子曦大美人也要翻了醋坛子。
她心力交瘁地想着,不由叹了口气,慕容弦气定神闲地抬眼打量她,手指搭在茶盖上,浮了浮杯中的茶叶,“子曦抚琴的技艺不合你意吗,要不……”
琉璃眉心跳了两跳,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要不还是王爷弹奏一曲。”
慕容弦手一顿,茶盖吧嗒歪盖在茶盏上,似笑非笑:“本王弹奏没什么亮点,若是你来的话,本王倒觉得很特别。”
琴声戛然而止!
子曦啊地一声惊呼,琉璃诧异回头,却见七弦琴已生生断了一根,琉璃十分为难地一笑,“这琴忒不经吓,听见我要碰它,立马先自裁了。”
慕容弦悠然喝了口茶,单手支颐瞟她一眼,“子曦今日生辰,本想你弹奏一起为她助兴,总不能空手来,你说呢?”
子曦盈盈起身,脸上浮起职业的风情微笑,她终归是爱着慕容弦,哪怕明知他此刻眼里没她,却还是巴巴地走到他身边,蹲在他的面前,仰起头来望着他,未开口已被自己先感动,“你能来看我,我就是最幸福的。”
琉璃被她这句告白震得头晕眼花,不动声色地后退两步,偏头兴致勃勃地在一旁看戏,她觉得子曦如此不敬业都能坐上头牌的位置,当真老天不长眼,让其他姑娘们情何以堪。
除非……慕容弦暗自付给老鸨一笔高额的长期包年费,才能让子曦稳坐醉清风第一把交椅,如此想来,慕容弦特意记得子曦的生辰,当真交情不浅,原来人家两个才是真爱呀。
慕容弦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茶盏边沿,一副淡漠疏离的模样,并没有回答子曦。
琉璃一愣,裕王当真情场高手,装得很好,装得何其像。
一旁侍立的婢女十分有眼色地上前两步,唤了声小姐,及时打断了子曦的尴尬,子曦淡淡地瞟一眼婢女,“何事?”
婢女恳切道:“您给王爷炖的桃花羹,时辰快到了。”
子曦蹙眉沉吟片刻,嫣然一笑,一派天真纯洁,“弦哥哥,我去去就来,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慕容弦不出意外地点了下头,缓缓道,“你没给子曦生辰庆贺就罢了,平白还占便宜讨得桃花羹喝,还不谢谢人家。”
琉璃正好执起茶壶给慕容弦添茶,手一抖,差点儿没把茶水倒地上。
慕容弦唇边噙着一抹笑:“看来是真饿了。”
子曦哀怨地看着她,婢女恶狠狠地瞪着她。
琉璃愁眉苦脸地望了望房梁,在心里掂量片刻,真心实意道,“不吃行不行?”
慕容弦了然道,“哦,你这是不给子曦面子。”
子曦煞白了一张脸望着琉璃,紧咬下唇,眼底似有火苗在燃,微微薄怒,琉璃咬紧牙关,眉开眼笑,“哈,突然觉得有些饿了呢,脸能肥,夜宵的习惯不能废。”
慕容弦漫不经心地拿着本书翻看。
房间一时寂静肃然。
琉璃揉了揉肚子,诚诚恳恳地望着子曦道,“桃花羹绝对是人间美味。”
慕容弦的目光从书本移开,淡淡瞥了子曦一眼,“本王也这么觉得,尤其是子曦做的,更是如此。”
子曦心脏噗通狂跳几下,讶然微张开嘴,脸上立马泛起一抹绯红,欢喜地智商瞬间归零,带着侍女转身出门,关门的瞬间,侍女瞧着琉璃的眼神里满是嘲讽的笑意。
琉璃抚额转过头去,不看她们,恰好照到妆奁的菱花镜,她恍然觉得越看自己越高深了。
正自欣赏自己,突然从菱花镜中瞥见慕容弦正在看她,琉璃深吸口气,转头展颜一笑,亲厚地唤了声,“王爷,有事您吩咐。”
慕容弦挑起眉毛,似笑非笑,“你这装扮到这儿来,究竟是要做什么?”
琉璃脑中登时嗡嗡作响,她闭眼深吸口气,终究没忍住,脱口而出,“散心。”顿一顿,又继续恭敬地,诚恳地解释,“原是打算散心,可惜流年不利,原本打算去酒楼,不小心竟逛到了青-楼。”
慕容弦抿了口茶水,凉凉地瞅着她,继续听她胡扯。
琉璃心虚地后退两步,防止他继续追问下去,她打算尿遁开溜,慕容弦似笑非笑地抬手挡住她的去路,“本王以为你是专程到这儿来的,琉璃,你说呢?”
琉璃哆嗦一下,赔了笑脸后退一步,“当然不是,我没王爷心细,还特意记得子曦姑娘的生辰,赶来为她庆生。”
慕容弦眼中亮了一亮,笑容格外耀眼夺目,琉璃被他笑得忍不住花痴了片刻,待回过神来,已被慕容弦扯着手腕,站在他的面前,他温声道,“你这是吃醋了吗?”
琉璃一时头昏脑涨,诚然她还没争风吃醋过,也没想过思想太过奔放,和那么多女人同时争抢一个男人,到时不是她们头破血流,就是她死于非命,毕竟笑贫不笑娼,就算身在勾栏的子曦,身价也比她这个婢女要高得多。
她不求争宠,只求自保。
“真没有。”琉璃干笑两声。
慕容弦伸手按住她的后脑勺,揉了揉她的头发,“那你方才为何说想我,还介意我为子曦庆生?”
琉璃嘟嘴白了他一眼,不假思索道,“至少你没专程为我庆过生。”
慕容弦揉她头发的手一顿,一双眸子几经明灭,半晌道:“你的生辰是何时?”
琉璃抚了抚额,勉强笑道,“好像是昨天。”
其实她的生辰压根还没到,冬月初九,银烨曾信誓旦旦跟她保证过,她的每一个生辰都会陪她过,她至今还记忆犹新,可惜再没有一个人像珍宝一样疼爱她。
慕容弦面无表情望着她,脸色似乎有些泛白。
琉璃诚然不是个小气的人,慕容弦定是心里装着子曦,才会对她如此上心,琉璃不过就是个他的婢女,契约期满后,说不定她就要被扫地出门,最多不过红尘中的过客罢了,生辰当真只是小事。
两人相对无言半晌,琉璃本着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的好心肠,信誓旦旦地说,“其实我也看得出来,王爷待子曦姑娘不同寻常,若是王爷不好意思和她明着说,不如就由我来做红娘。”
慕容弦并不高兴,立马变了颜色,“你敢!”
琉璃十分委屈地瘪着嘴,“你,你威胁我……”
慕容弦一把将她揽在怀里,温声道,“你日后终会明白的。”
琉璃嘴角抽了抽,张口结舌,她刚要轻轻推开慕容弦,房门哗啦被人推开,沈如眉欢天喜地跑进来,像发生什么天大的喜事一样,“琉璃,刚才萧大哥说,让我们以后不要单独出门,你说他主动跟我搭讪,是不是喜欢我……”
后面的话生生吞了回去,看到面前慕容弦和琉璃靠的那么近,她顿时直了眼,脸色骤然变得惊恐煞白,结结巴巴地补完:“……身边的你啊。”
慕容弦揽着琉璃的手臂一僵,琉璃痛心疾首地抚额,沈如眉今天出门绝对没看黄历,竟当着夫婿的面差点儿出卖自己,运气真是衰的可以。
沈如眉踉跄后退两步,勉强摇晃两下站定,若不是旁边没个可以靠的地方,估计直接软趴下了。
慕容弦松开琉璃,平静地上下打量她,沉声道,“萧睿喜欢你?你欢不欢喜?”
琉璃点头又摇头,听到自己嗓子里平静地回答:“不欢喜。”
慕容弦轻轻一笑,沈如眉有气无力地垂下脑袋,怯生生想退出房门,她始一露面,慕容弦的目光就未在她身上停留半分。
还没退到门口,子曦已带着侍女走进来,琉璃浑身一抖,倘若如今顾亦君在场,定会羞愤自杀,他的女人缘和这位姐夫王爷相比,简直天壤之别。
子曦一登场,正好四人凑成一桌麻将,房间立马温馨和谐,欢天喜地,可惜实际情况是,房间气氛陡然紧张低沉,可以想象,一个是慕容弦久经风月的红颜知己,一个是他新婚不久的羞答答侧妃,琉璃勉强对外算是他的绯闻女友,咳咳,她自己感觉压力还是挺大的。
四人坐在桌前,琉璃静等着子曦问沈如眉为何也在,而且她连应对的话都准备好了,若她问起,琉璃就堂而皇之地说,侧妃担心王爷体力不支,特来查岗。子曦定然无言以对,觉得侧妃当真是一心为王爷着想,眼里心里都没有自己,就算王爷到外面寻花问柳,也不惜深入虎穴,女扮男装来关心他的身体。
可惜子曦一开口,却说了声,“不知还有贵客到访,我只备了两碗桃花羹,还望贵客莫要怪罪。”
沈如眉怔了怔,未开口脸已红了起来,并不敢抬头,只轻声道,“我……不饿,姑娘不用准备。”
琉璃生怕子曦瞧着沈如眉是个软柿子,她干笑两声,忙转了话题,瞧了眼桃花羹,深吸口气,闻起来已是清香扑鼻,她欢喜地拿起羹勺,刚要张口品尝,却听慕容弦不动声色地说了声,“撤了。”
琉璃傻了片刻,堆起笑脸,亲厚地问他,“撤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