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云妃还在世，听到慕容弦转述时，还温柔一笑，“林老前辈乃世外高人，看人眼光总是与众不同，观主怎会和三岁顽童般，难不成还要用尿布吗？”
神思回转，慕容弦眼中怒色渐深，琉璃被他盯得发怵，勉强挤出个笑脸，“戴。”
当初代王爷郑重托付给琉璃的事，琉璃当然看得十分重，况且那玉佩对慕容弦的身体有极大的益处，她前些日子思考良久，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送给他，如今机会就摆在眼前，当然要顺水推舟送出去。
慕容弦寒着脸坐起身来，“今晚你去隔壁房间睡。”
…………
琉璃摸索着火折子呼地一吹，火折子点燃，勉强照亮房间一抹地方，她走到床边又点燃桌上油灯，结果大失所望。
虽说仅一墙之隔，可慕容弦房间绝对是奢华级待遇，她这个房间最多就是镇上最便宜客房标准，除了一张桌子一盏油灯，外加一张硬木床外，空空如也。
若是此刻她在房间说句话，说不定还会有回声，尤其可见其空旷程度。
琉璃颓然地躺在床上，枕着胳膊凝望房梁，对慕容弦方才的态度实在困惑，难道她哪句话拿捏得火候不到位，马屁没有拍好，慕容弦半夜把她赶出门就罢了，还给她睡没有枕头的硬床。
她皱眉挠了挠后脑勺，无论他对她态度如何，琉璃都一定要把玉佩送给他，若是日后慕容弦当真奇迹般站起来会走路了，说不定会感激涕零地送琉璃好多好多金银财宝。
越想越兴奋，她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不知不觉，就已经睡着了。
慕容弦的房间里，步凡恭敬地笔直站在床边。
房间里极静，只能听到均匀的呼吸声。
“王爷，她的油灯点燃了，现下油灯里的迷香已经起了作用。”步凡面色凛然地看着慕容弦。
“然后呢？”慕容弦不答反问。
步凡手指缓缓收紧，“现在除掉她，轻而易举。”他说话时十分平静，仿佛杀个人比捏死只蚂蚁还轻松，完全是个合格的杀手口吻。
慕容弦看了看他，却没开口，步凡继续补充，“她若死在酒州，就说是被山匪报复误杀，代王不会怀疑才对。”
“现在都轮到你来指挥本王了吗？”慕容弦冷笑着望着他，步凡神色一变，刷地一下单膝跪地，垂首苍白了脸色，“属下不敢。”
慕容弦一挥衣袖，“时机不到，你先退下吧。”
步凡抬头诧异地看着他，沮丧地转身离开，刚走两步，慕容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别再去她房间，那迷香的量本王已让人减了大半，不会让她就这么睡死过去。”
步凡肩膀颤抖了下，瞪大眼睛望着虚空的某一点，慕容弦眼神变得冷锐，“下次若是再擅自行动，本王不会顾念旧情。”
“是，王爷。”步凡僵直着身子，紧抿着唇，默然退到门外。
他仰头看着夜空，他跟着慕容弦多年，不可能看不出来，慕容弦对那个代王的暗卫，当真动情了。代王精心培养的暗卫，果然名不虚传，难道代王这次改了策略，不行刺，却改成了诛心？
…………
今日一大早，琉璃就收到婢女通知，该返回王府了，她兴致勃勃地走到慕容弦房间敲门，可敲了半天门，里面竟没人应答。
作为一个称职的贴身婢女，琉璃牢记自己的本职工作就是服侍好慕容弦，所以她觉得这时候她很有必要撞开门一看究竟，可又一想，万一慕容弦只着了单衣被她瞧见，岂不尴尬。
所以撞门的动作迅速收回，又换成轻轻推门，可腿迈出一半，手刚碰到房门，却见萧睿摇着扇子笑吟吟站在她旁边，态度依旧谦和有礼，“王爷已在府门口马车里，琉璃你今儿……”顿了顿，摸了摸鼻子，“怕是不能和他同乘马车了。”
琉璃脸上的笑容僵住，沮丧地收回迈进门槛的半只脚，“那我就要骑马了是吗？”
一路骑马会颠的她身体某个部位酸疼的。
萧睿收起扇子，颇为难地敲了下额头，“啊，王爷的意思是，你近来夜宵吃的多了，怕影响你身体健康，所以特批你步行回府。”
琉璃双腿一软，扶着廊柱勉强站稳，忍辱负重地挤出个僵硬的笑来，“王爷还真是贴心呢，对我如此照拂。”
“不过……”萧睿从身侧拿着扇子轻敲了下她的肩，轻笑，“我觉得你一个弱女子，步行实在太过残忍，毕竟我们都是骑马，就算轻功了得的高手也难一路跟得上，你若步行……”
琉璃挠着廊柱，恶狠狠地咬牙，“他果然是个怪-胎啊。”
萧睿欣慰地点头，“这个评价十分中肯。”而后情圣般的温柔相邀：“若是你不嫌弃，就和我共骑一匹马吧。”
琉璃觉得沈如眉若在此处，定会毫不犹豫抡着棍子把琉璃打死，好在琉璃教养好，她后退一步，真心实意地摇头，“萧大哥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您身份高贵，我怎能和您共骑一匹马，我单独骑一匹，跟在队伍最后就行。”
萧睿哗啦又摇着扇子，慢悠悠道：“哦，原是这样，可王爷吩咐马匹有限，着实没多出来的，还是姑娘情愿走路都不愿同我同乘一骑？”
琉璃眉心跳了两跳，郑重地拨开萧睿的扇子，“萧大哥方才所言感天动地，我若不从，岂不违背天意。”干笑一声，“您如此体谅下层百姓，我甚感动……”说着，假装揉了揉眼角。
萧睿轻笑，“那就走吧。”
她果然和萧睿同乘一骑，而且走在慕容弦的马车后，一行人走在宽阔平坦的官道上，尽管装扮已十分低调，但是无奈服装统一，一脸的肃然杀手气息都比较浓重，以至于路过的车马都忍不住频频回头观望。
步凡原本骑马行在马车前方开道，一回头瞥见萧睿和琉璃共乘一骑，似联络感情地勒马回转过来，和萧睿并行而骑，一脸忠仆的肃然道，“将军身为朝廷重臣，怎能和下人共乘一骑，若是传入京城，岂不难以像皇上交代，更难像老夫人交代。”
最后一句话，他故意加重了语气。
而且他特意瞟了琉璃一眼，神色间颇为挑衅。
萧睿沉吟了一下，似想起了什么，笑眯眯道：“之前萧府门口几个勾栏女子刚大闹过，老夫人对我十分不满，如今和琉璃若传出点儿什么，老夫人定十分欣慰，毕竟她乃良民，又是未出阁的少女，单这两点，就够老夫人欢喜好一阵了。”
琉璃眼睁睁看着步凡的脸一点点黑了下来，步凡握紧缰绳，掷地有声道，“将军果然思想开放。”
萧睿双臂圈着琉璃在中间，眼中笑意越来越深，“哪有，都是王爷割爱。”他略微拔高嗓音，前面马车里坐着的慕容弦脸色阴沉，咔擦一声脆响，马车里正执着酒壶打算给慕容弦添酒的陆蓉面色一僵，呆愣地瞧着慕容弦还保持握酒杯的动作，可手中酒杯已碎成几片，他随手扔出马车外，陆蓉吞咽口口水，那酒杯竟是他徒手捏碎的。
她只猜到慕容弦身份高贵，看到他俊美如仙，迷得她神魂颠倒，却不曾想过他竟然还有这样好的身手。
“公子……”陆蓉柔声望着他，可发出的声音却颤抖得想抽自己一巴掌。
慕容弦浑身散发着寒潭般的冷意，“步凡，让她进来。”
步凡差点儿没勒紧马缰，从马上摔下来，他转头望着琉璃，“王爷唤你。”
琉璃故意垂着眼睑，离萧睿怀中近一点，装没听到，步凡看她这个反应，凑近她一点，稍微太高了嗓音，“琉璃，王爷在唤你过去。”
萧睿紧绷着脸，强忍着笑意，步凡倒抽一口凉气，挠了挠头压下心中怒气，语气放缓了不少：“王爷和你日日夜夜的共处一室，虽没对外公布，可外界一直对你的形象极为关注，若是不小心被来往的人画了画像，说不定江湖杂报很快就会有你和王爷的插图小说。到时万一画师误入歧途，将你和王爷画的略露-骨一点……”
萧睿皱眉，低头望着前面少女，“你怎么在发抖？”
琉璃抽了抽嘴角，恍然道，“啊，我睡了片刻，方才想起有个东西落在马车里了，得去取。”
片刻之后，琉璃满脸谄媚地坐在马车里，望着一派从容倚在轮椅里，单手托腮望着车窗外风景的慕容弦，刚要开口请安，对面坐着的陆蓉紧咬着唇，率先打破了沉默，“公子不是答应我，要将我带回府中安置的吗，这位姑娘只是您的婢女，依礼她是没有资格和主子平起平坐的。”
琉璃真诚和蔼的笑容僵在脸上，这位陆蓉小姐当真是大家闺秀啊，礼仪课绝对满分。
慕容弦端起茶盏，轻抿了口，皱眉道，“她既是个婢女，你和她计较做什么，不觉有失身份吗？”
陆蓉脸色瞬间煞白，他如今的反应和陆蓉上马车前完全不同，陆蓉听说他要离开，一大早就在府门口等候，慕容弦淡淡瞧了她一眼，陆蓉忙哭着哀求，“公子带我一起回府吧，我不求正夫人的位分，只求偶尔能见公子一面，已是今生最大的福分。”
慕容弦却视线穿过她，看着远处回廊上笑吟吟走来的萧睿和琉璃。
他面色一沉，淡淡道，“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