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雍和陈铁军也遇难了?”曹龙笙问。
“他俩是去年除夕日被捕的,被捕之后,敌人对他们严刑拷打,但是他们始终坚贞不屈。最后,敌人强迫周文雍写自首书,他愤怒地拿起笔来。痛斥反动派的无耻罪行,并在墙上写下遗诗:
‘头可断,肢可折,
革命精神不可灭。
壮士头颅为党落,
好汉身躯为群裂。’
敌人无计可施,决定开庭判决。周文雍又利用法庭这个讲坛同敌人斗争,宣传革命真理。
敌法官问:‘你是不是共产党员?’
周文雍说:‘是!’
敌法官说:‘你为什么要参加共产党?’
周文雍说:‘为了全中国人民的自由和解放。’
敌法官说:‘哪些人是共产党?从实招来!’
周文雍说:‘全中国的工农都是,你去抓吧!共产党是杀不完的。’
当敌法官宣判周文雍和陈铁军死刑时,他俩神态自若,视死如归。
公开审判时,广东军阀为了掩盖拷打痕迹,为周文雍脱下血衣,换上半旧西装。敌法官问周文雍有什么要求,周文雍毅然回答:
‘我只要求和陈铁军同志一起照张相。’
他只提出和妻子陈铁军照一幅合影,敌人应允了,把摄影师带到监狱里来。他和陈铁军肩并肩站在铁窗下照了一张相,作为给党和同志们的永别留念。”
曹龙笙说:“我在报纸上看到这张照片了。照片上的周文雍大义凛然,只是手势不正常,显然是受了大刑。陈铁军则披着四五尺的宽围巾,一副安详的样子。许多同志看到这张照片,都感动的留下了热泪。”
风雅颂又继续讲述:“去年2月6日,那天正是元宵节,却没有丝毫的喜庆气氛。
下午,天下着毛毛细雨,寒风刺骨。敌人将周文雍和陈铁军从市公安局监狱,押赴红花岗刑场。他们沿途慷慨激昂地高呼:
‘打倒帝国主义!’‘打倒国民党反动派!’‘中国共产党万岁!’,高唱《国际歌》,还向群众发表演说。
群众闻声赶来,尾随刑车,形成悲壮的送别行列。英雄们昂首挺胸走向刑场,仍不停地高呼口号。
临刑前,周文雍大声说:‘我和陈铁军同志假扮夫妻,共同工作了几个月,合作得很好,也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但是由于专心于工作,我们没有时间谈个人的感情。
现在,我们要举行婚礼了,让反动派的枪声来作为结婚的礼炮吧!’
刽子手的枪声响了,周文雍中弹倒地后,又顽强地支撑起上身,用最后的气力向群众呼喊着:
‘同志们!革……命……到……底!’
要知道,那时周文雍仅仅23岁,陈铁军24岁!他们把自己的青春年华,乃至于生命,都献给了革命事业!”
风雅颂讲得认真,曹龙笙听的认真,曹龙笙激动地说:
“困难压不垮我们,最后的胜利一定属于我们!”
正在这时,有人敲门,风雅颂夫人文淑带进一个人。曹龙笙定睛一看,上前拉住他的手说:
“这不是杨殷吗?差点儿都认不出来了!”
曹龙笙认识杨殷,那年在上港暗杀郑汝成时,扔炸弹的正是杨殷,那年杨殷才二十出头。这件事使杨殷名扬天下。
“你们聊什么呢?这么热闹?”杨殷问。
曹龙笙也问起他关于周文雍和陈铁军的革命爱情故事。这回更问着了,杨殷是周、陈二人的亲密战友,是他们在广川起义中浴血奋战的见证人之一。起义前夕,杨殷常和周文雍等一起在禺山市场一个叫陈少泉杂货店的二楼召开军事会议,分析形势,部署赤卫队、郊区农民武装的进攻目标。
杨殷说:“张太雷同志牺牲之后一个月,周文雍从香江回广川,提前回广川的陈铁军把他接到家里。他们仍然假扮夫妻,找寻失去联系的同志,以便加强组织活动。并准备在春节期间发动一次政治攻势,不幸同时被捕。后来就有了他和陈铁军在刑场上的婚礼。
陈铁军的名字叫燮君,从入党那时起,她改名为铁军,表示跟旧的自我决裂,誓把一切献给革命事业。”
风雅颂又接过来说:“陈铁军加入共产党前后,正是‘中山舰事件’和‘整理党务案’的逆风时期。
陈铁军同志得到情报,在千钧一发的时刻,爬墙头,攀大树,逃出了敌人魔掌。然而,她并不只顾个人安危,而是马上执行组织命令,以巧妙的化装,逃过军警耳目,从城内跑到西关,通知因难产而在医院的文淑撤退。她的忠诚,感动了那个信奉上帝的女院长,使她不顾危险,掩护病中的文淑。”
文淑在一旁说:“是呀!那年真是多亏了陈铁军同志!”
杨殷的记忆之门被彻底打开,也要趁此机会,怀念一下死去的战友:
“1927年,我们都转入地下活动,周文雍是个单身汉,很容易引起怀疑,组织上于8月间派陈铁军到他身边假冒夫妻。
在‘家’里,他们一直保持着纯洁的同志关系。对富家出身的陈铁军来说,穷学生出身的‘丈夫’的工作精神,不久便吸引了她。
11月,周文雍在街头游行时被警察局逮捕,幸亏没有暴露真实身份。陈铁军日夜悬心,以‘妻子’身份探监时,偷偷送进去许多红辣椒。周文雍吃后满脸通红,如同发高烧一样说胡话,经同监人大闹和事先疏通了狱医,监狱当局把他送入医院。地下党马上派人到医院支走看守的警察,将周文雍抢出来,送回“家”中。因刑伤未愈,陈铁军像妻子一样日夜照顾,周文雍被深深感动。两人的感情其实已经发展到近似夫妻,只差最后一句话没有说破。
广川起义第二天,长堤方向告急。警卫团的领导不会粤语,难以同工人协调,到指挥部要一名翻译。周文雍看看身边,只有陈铁军可派,在枪炮声中,两人面对可能的生离死别,只是深情地互道珍重而分手。
当晚,起义失败,两人分别潜往香江,无数战友牺牲的悲痛和工作难题,又使这对恋人来不及谈个人感情。二十天后,两人重回广川,主要任务是联络失散的同志。回来仅半个月,因为有一个被联络者是叛徒,当时就告密了。
傍晚,叛徒带着警察前来抓捕。当时,在家的陈铁军听到动静,让同样是地下党员的妹妹陈铁儿从阳台逃走,自己留下来。她搬动窗台的花盆发出信号。不幸的是,周文雍没看见警告,跨进门后,二人同时被捕。陈铁儿为躲避军警的搜捕,逃到香江,继续进行革命活动。”
“再加上刑场上的婚礼,真是一个动人的故事呀!”曹龙笙情不自禁地说。
“是啊,周文雍和他爱人陈铁军,生长在广川这个濒洋背陆的特定环境。来自西太平洋的台风侵袭神州时,这里首当其冲,西方入侵风暴恰恰也以这里为登陆点。无数的灾难伴随着英勇的抗争,革命和暴动如同春雷一般,在这里发出了先声。”风雅颂站起身来,一边踱步,一边说。
“像周文雍夫妇这样的优秀儿女,站在这个东西方的交汇点上,虽然有‘南风窗’的诱惑,但他们痛恨帝国主义、封建主义。不同思想和文化的碰撞,在广川激起绚丽耀眼的火星,也决定着每一代青年的追求。”文淑也动情地说。
“在革命的灿烂星空中,广川是一个掠过众多“明星”的区域,这里涌现了无数的志士、伟人,留下了光辉的足迹;国民党人的黄花岗、共产党人的红花岗,都留下了璀璨的印记。”风雅颂又说。
“在人生难遇的革命暴风雨中,冲决束缚的解放所产生的激烈碰撞,也会滋生非凡的热情,其中自然会包括作为人生自由一部分的爱情。周文雍和陈铁军两位烈士的非凡情恋和婚礼,将令广大革命青年所景仰,也令吾辈为之动容。”杨殷补充道。
曹龙笙拍着手站起来说:“你们说得太好了!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