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沐野向单弦儿述说了上港隐蔽战线的暴风骤雨。
1932年,李士群被中统特务逮捕,他受不了严刑拷打,自首叛变,随即被委任为调查科上港工作区直属情报员、金陵区侦查员,从事特务行动。
李士群以上港《社会新闻》杂志编辑的公开身份,与同为中共早期党员,但加入了中统的丁默邨、唐惠民等人一起攻击共产党员和进步人士。攻击在匿名状态下进行,中共上港地下党组织初时并不知情。丁默邨叛变后即出卖了组织,李士群叛变后向组织隐瞒了变节真相,也尽量向中统隐瞒了与他有联系的中共党员。
由此,地下党组织难以确定李士群身份,就命令他刺杀丁默邨,以考验他的忠诚度。李士群领受任务后,转身就把真相告诉了丁默邨。两人一阵商量,因恐惧地下党除奸团的厉害,决定找个替死鬼向中共交差。他们竟选择了中统上海区区长的史济美为对象。
1933年6月14日,中统驻沪负责人史济美,到金陵述职,中统负责人鉴于上港接连出事,拟将他调离上港。史济美坚持回原岗位工作,就在返沪的当天下午,一下火车,就赶着去主持一个宴会。
到达地点,史济美下了汽车走上台阶时,被中共红队队长邝惠安率领六个队员包围,身中七枪而死。
樊沐野回忆说:“徐恩曾派往上港工作的负责人史济美,是个很‘得力’的干部,因为上港连续出事,徐恩曾想到他过去成绩优异,向忠发和共产国际代表牛兰夫妇,以及其他重要案件,都是经他设计破获的,断定我们对他必恨之切骨,意欲调他离开上港,以避风头。但他不同意,仍坚持回到原来岗位,徐恩曾只好叮嘱他注意安全,就被我们击杀。”
“您当时也参加了行动?”单弦儿问。
“嗯,正是我打的第一枪。”樊沐野说。
史济美被人暗杀后,引起中统极度震惊,徐恩曾亲自组织查缉凶手,抓捕了丁默邨、李士群两人。由于证据不足,丁默邨有靠山被放了出来,李士群被继续关押。李士群的老婆叶吉卿也已加入中统,到处送钱,不惜献身,救出了李士群。
琼达说:“顾顺章叛变投敌,我们的地下组织遭到前所未有的破坏。邝惠安根据风雅颂同志的指示,率领‘打狗队’保卫并掩护党的主要负责人转移,使敌人的大破坏阴谋没有得逞。”
樊沐野也说:“顾顺章被捕后,我们的工作,由五人小组主持。这五人是风雅颂、康生、潘汉年、陈云及邝惠安,实际工作由康生负责。
苏区的射击手调到上港后,组成一支执行锄奸任务的‘红队’,队员有二十八人,队长是枪法极精的邝惠安。狙击对象是叛徒和中统在上港的负责人。”
单弦儿一听,兴奋地问道:“你们俩都是队员?”
琼达点了点头,继续说:“我们那时的‘锄奸’行动,令敌人闻风丧胆。
原沪东区区委兼组织部干事、叛徒王寿熹,正在新闸路斯丈里19号国民党特务“秘密办事处”,与特务们商议破获我们地下组织的方案时。我们及时从内线特工杨杰才处得知,破门而入,一顿乱枪,叛徒身中数十枪,当场毙命。
杀史济美之前的一天下午,特务骨干王斌一行人,在法租界某岗亭附近与我们遭遇,王斌当场被击毙,有两名特务被我们打成重伤……”
“我们的‘红队’,战斗力很强啊!”单弦儿说。
“嗯,都是精挑细选的神枪手,比如邝队长和老樊,那可真是百步穿杨呀。”琼达说。
“你老弟也不错呀。”樊沐野也笑着说。
“在特务们眼中,我们的邝队是个非常神奇厉害,手持双枪、百发百中的老广东。”琼达说。
“有一次,特务们曾目睹正在老虎灶前喝水的邝队,准确地将一名在街上跟踪地下党同志的中共叛徒一枪击毙,竟不敢轻举妄动。在1930年到1934年期间,在他带领下,有100多名叛徒与特务骨干倒毙在我们的枪下。”琼达又说。
“史济美实际上是黄埔军校的第六期毕业生,他本事不小,沉着机智、聪慧伶俐,受过特种训练。1930年6月进入‘党务调查科’,一开始在津门,与日本间谍土肥原贤二、川岛芳子等人周旋斗智,颇有所获。”
单弦儿一听,樊沐野讲的更细,似乎他对史济美很了解,更仔细聆听。
“顾顺章叛变后,以顾顺章、史济美、王思诚为主,在金陵一起研究对付我们的方案。来到上港,史济美虽担任“特务总部上港区”区长一职,但他的公开身份,却是上港警局的督察。
升了高官的史济美,就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在任的三年期间,先后抓捕了十几名我党地下工作者与知名人士。
中共特委决定除掉这个钉子。然而,狡猾的史济美行踪诡秘,一时无法找到下手的机会。可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恶人自有恶人磨。叛徒李士群大耍两面派手法,对我们声称,他叛变是迫不得已,这样的身份,正好帮助地下党获取情报。鉴于他当时对地下党危害不大,为了考验他,要求他配合做制裁另一个对我党危害极大的叛徒丁默邨的工作。李士群为了巴结丁默邨,决计用史济美来替代。
那天晚上,史济美刚下火车,便约了丁默邨等数人在广西路小花园的一家高等妓院吃花酒,李士群将情报透露给我。当丁默邨一行,醉眼朦胧从弄堂出现时,按事先约定,暗处的李士群上前对史济美肩上一拍,迅速离去。
我们的人一顿扫射,史济美连枪都没来得及拔,就做了枪下鬼。丁默邨却侥幸逃了一命。”
“原来如此!”单弦儿说。
“嗯,我当时负责前期调查,而后又被安排为李士群的联络人,所以知道的更多。”樊沐野说。
“接下来的‘昼锦里谋杀案’、‘仁济医院追杀案’,前后不到10天,被海内外各大媒体竞相报道,震惊全国,使敌特闻风丧胆。事情原委是这样:
9月15日早晨7点,一名30岁左右的男人,来到上港市中心英租界四马路昼锦里37号慎记谦告旅馆,他在旅馆登记的名字是熊国华,入住后一直呆在房间。此人正是我们要铲除的叛徒。16日晚上11点半,旅馆来了两个人,声称是熊国华的朋友,正是我和老樊。
我们通过登记簿,得知熊所住的是二楼34号房间,敲开门后,立即朝熊国华连发三枪,并迅速撤离。当巡警赶到时,发现熊国华浑身是血,呼吸微弱,急忙送至山东路上的仁济医院抢救,竟然保了一条狗命。9月17日,上港《申报》等媒体报道了这次事件。我们俩有些心慈手软,受到邝队长的严厉批评。
后来,熊国华住进了仁济医院最好的病区,为了保证他的安全,巡捕房每日派三名包探轮值,24小时监护。9月26日下午3点,仁济医院刚过探视病人时间不久,医院大门进来我们四个年轻人,要求入院探视病人,门卫上前向我们索要特别探视证,老樊掏出手枪对门卫说:
‘这个证行吗?’
随即命令门卫前去电话间,控制了对外的联系。我和邝队直奔熊国华的病房,熊国华一见来人,顾不得伤口疼痛,连忙从床上滚下,跪在地上,企求道:
‘邝大哥饶命!……’
邝惠安不待他说完,厉声说道:‘叛徒,你以为能躲过去吗?你死定了。’
一枪击穿了熊国华头部,干净利落。转身出门,遇见前来保护熊国华的包探和一个巡警,我和邝队长扬手‘呯呯’两枪,一枪一个,顿时毙命。”
“后来呢?”单弦儿听得意尤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