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华是读书识字的,且善画花卉,因为她自小就在姑表亲任芝卿家附读。双瞳如漆齿白唇红、小秀华两岁的芝卿不仅秀华喜欢,她母亲也是另眼相看。两小无猜的姑表姐弟在同窗共读中情窦渐开,在两心暗恋暗相仪中,双方的父母也是愿意做这个亲上加亲的美满姻缘,这让两人暗自庆幸不已。
光阴如流水,转眼两人都长大了,芝卿母亲正要到秀华家提亲,突然京中来使,奉晋妃之命接秀华入都,而秀华不好违旨。
在绣车起动后,芝卿相送了一程又一程,恋恋不舍地谈了又谈说了又说,转眼已是三十多里。秀华垂泪道:“相送千里,也终有一别。就此止步吧,省得你母亲家中挂念。”芝卿顿时含在眼中泪就成行地流了下来,秀华更是忍不住悲伤,于是两人就哭哭啼啼的,倏忽间又是相送过十里了。
秀华的绣车疾驰而去不见了踪影,芝卿仍一步三回顾地含泪回家。而秀华坐在车上无时不想芝卿,而一想到心上人就忍不住哭,进宫后的秀华虽然天天游乐林园,却差不多没有一天不是哭得和泪人儿一般。因为身负着姐姐要她把皇帝引来的香铒使命,所以她用嫣然一笑帮姐姐实现了目的,可到神宗对着妩媚入骨艳丽多姿的秀华情不自禁的时候,她看出来了皇帝的不怀好意,但这时的她还没看出来姐姐的可怕用心。
召幸
是夜神宗在永宁宫召幸秀华。当尚寝局的太监捧着绿头签儿到春华宫来宣秀华时,秀华死也不肯领旨,经晋妃好说歹说、连吓带骗,秀华含着泪随了太监去了。可到了永宁宫前,秀华却又说什么也不肯进去,被宫侍们强拥着进了宫,然后打扮起来,卸去外衣,把颤巍巍的秀华扶上绣榻。
这时的秀华芳心狂跳,玉容红一阵白一阵的,好似上了断头台的囚犯,香躯不住地发战。宫人们都在一旁偷偷地好笑,弄得秀华越发无地自容了。待锦帐下垂,宫侍们退出,绣榻上只剩下秀华和神宗。秀华更是吓得缩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
贵为天之子的神宗早在红粉队中混成了行家里手,他对初近男子含羞不已的女孩儿秀华格外地温存体贴,秀华到底情窦初开,用不多一会也就有说有笑了。神宗见秀华娇憨不脱天真,感觉更是快乐,于是第二天一上早朝就册立刘秀华为昭妃。一时间昭妃刘秀华的宠幸无比。
晋妃见她妹子得宠,心里说不出的喜欢,和冯保竭力私植势力,权威一天天地大了起来。生性懦弱的王皇后为人温和谦恭,神宗非常敬重她,但却一直敬而远之。明宫的规例,朔望日,嫔妃须朝拜皇后。晋妃在一入宫时自然得处处遵守规矩,而现在她在朔望日就不去朝见那个懦弱的王皇后了,又嘱咐妹妹昭妃也不去参谒。王皇后虽然心中非常不高兴,但还是容忍了。
那一天晋妃和昭妃在御苑轩中侍宴,恰好王皇后的凤舆经过,神宗叫她停舆入席侍餐。王皇后下舆搴帘进轩,对神宗行了个常礼,正要落座,却见晋妃、昭妃坐着不动,连立也不立起来。照明宫规矩,妃子在皇后面前,即使晋位到了贵妃也是没有座位的。皇后不赐坐,妃子不敢就坐。现在晋妃和昭妃当着皇帝面就这般无礼,王皇后怎能容忍得下,不禁气得脸色大变,当即拂袖离席,登辇回宫去了。
神宗也说了晋妃:“你们也太放肆了,她到底是皇后!”晋妃听了就垂下讨人怜的泪来,昭妃更是撒娇撒痴,珠泪盈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神宗见两个妃子都哭了,弄得没好意思,只得又柔声低语地安慰她们。晋妃、昭妃这才各自收了泪,仍旧欢笑侍宴。
王皇后回到宫中愈想愈气,就伏在妆台上饮泣。忽然杜太皇太后有懿旨,召皇后去赴宴。王皇后不好违忤,草草地梳洗一下,就忙乘辇前往寿圣宫。
杜太皇太后见王皇后眼圈儿红红的,就忙问皇后为什么啼哭?王皇后也不隐瞒,杜太皇太后顿时大怒:“以下欺上,连个纲常也没有了!”她当年在这方面还是很懂礼的,尽管心里气得发疯,可毕竟没做出过格的事。如今身为太皇太后的杜嫔人传谕内侍,立宣神宗和晋、昭二妃进见。
接到懿旨,正在御苑中欢饮的神宗只得领着晋、昭两妃往寿圣宫来。杜太皇太后一见面就大声喝道:“不肖逆子纵容妃嫔,洒色荒淫,你难道忘了先帝的遗言吗?祖宗立业艰辛,说什么也不能在你手中断送!我如今也不是必定要你做皇帝,你敢再这样胡作非为,看我不在近支宗派里立个皇帝给你看看!?”这下子可吓得神宗诺诺连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他后面的昭妃和晋妃也吓得匍匐在地打战战,可这并不能让杜太皇太后不又指着她们姐妹俩怒骂道:“你们这两个贱婢狐媚皇帝,别人管不了你,看我能打你不能?!”说罢就令官侍拿过鞭子来,每人责打二十鞭。
宫人奉命上来就扒两妃的上衣,神宗忙跪地代昭妃和晋妃求情。杜太皇太后本来也不打算太过分,于是就改口道:“你既然替她们求情,那就穿着上衣打吧,不罚是不行的!”
于是两位一样得宠一样美貌一样刘姓的妃子那让皇帝爱抚不已的娇嫩身体就挨了二十鞭子,虽说是隔着衣服打的,却也已打得她们双泪交流几乎哭出声来。直到杜太皇太后怒叱两妃退去,晋妃姐妹俩才敢起身,垂着泪回了宫。
神宗侍候杜太皇太后宴毕,回到春华宫中,见昭妃也在那里。两妃瞧见神宗皇帝顿时哭得分外伤心了。神宗一面抚慰晋妃,一面把昭妃拥在膝上低低地附耳说道:“今天的事都是皇后不好,是她去寿圣宫挑拨,太皇太后才大发雷霆之怒的。但太皇太后是朕的祖母,她要怎么样,朕也没法子。可皇后这口气容易出,将来捉着了错处,朕就废了她。你就不用难过了,苦坏了身子不值得。”
昭妃听了顿时破涕为笑,一手还在擦着眼泪,身子就早倾倒在神宗的怀里,小鸟依人般娇声说:“皇上肯替臣妾做主,臣妾虽死也瞑目了。”神宗捧着昭妃的粉脸嗅了嗅笑道:“傻丫头,什么死不死的,你这样的年纪哪里说得到死呢?”
天真的昭妃并不知道神宗的话原是安慰自己的,其实就算他有意真要废王皇后,上有杜太皇太后和两宫太后,也根本是由不得神宗作主。于是每在神宗与她缠绵温柔时,就在枕上告状,说王皇后诅咒皇上怨恨太后什么什么的,可神宗每次都不过付之一笑,连怒容也没有一点,更没有要废去王皇后的意思。那天神宗带醉进宫,昭妃又提起这事,神宗顿时勃然变色:“皇后是天下的国母,岂能说废就废?不比你们妃子,要立便立,要废就废!除非皇后有天大的错事,否则上有太皇太后和两宫太后不点头,下有廷臣们谏阻,而且异日青史之上也会因此而批评朕是失德之君,你就快把这个念头打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