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杰不缺女人，缺的是激情。在他的观念里，情欲和激情是有区别的，情欲只是一种生理需要，而激情需要耗费精神层面的东西，后者远比前者成本高。
他惊异于自己爆发出的高能量激情，似乎发掘出了另一个自己。那样全身心投入一场床上运动，不为发泄，更多的是为展现和给予，实在是不可思议，这种状态于他而言已有些陌生，陌生到忍不住追问自己原因——他几乎以为自己爱上了Zoe。
但怎么可能呢？他不年轻了，对女人的经历足够丰富，而Zoe既不温柔也没有漂亮到让人过目难忘的地步，甚至，她脾气那么坏，喜怒无常的，按照闻杰从前的性子，绝不会伸爪子去招惹。
也许人年纪一大，口味会偏移，也许他从未真正弄明白过自己的口味。
而身边这个刚刚还很“勇猛”的女子，此刻考虑的却是和他南辕北辙的问题——
“哎，刚才没弄出太大动静吧？”
闻杰失笑，“你自己不记得？”
他饶有兴致地看见她的脸红了一下，蚊子似的哼哼了一句，“我没留意……”
“咱们这算什么？”闻杰试探性地问。
那女人脸忽然变了，斩钉截铁说：“过了今晚必须忘掉！”
他心头正烧着的小火苗就这么“噗”的一声，给无情吹灭了。
早晨在车上，阿刀笑问虎哥：“昨晚没让大哥他们露宿街头吧？”
“怎么可能！我露宿街头也不能让你们受半点委屈啊！”虎哥扭头大声问，“糕哥！Z姐，昨晚你俩睡得好吧？”
闻杰笑呵呵说：“特别好，谢谢虎哥安排！”
他转头时，看见Zoe脸颊发红，使劲瞪着窗外。
虎哥说：“那我就放心了！这大柴旦实在太火，昨晚我都没找着睡觉的地方，就在车上将就了一宿！”
Zoe忽然开口，“你怎么不早说，那套房子里有三张床呢！”
“我哪儿好意思啊！事情没办好，还横插进你们中间？”
Zoe哑然。
闻杰听得直乐，这虎哥也不知真傻还是装傻，每句话都含着弦外之音，难怪Zoe脸色难看了。
不过她邀请虎哥的语气倒挺真诚的，还带点懊恼，如果昨晚虎哥在，他俩就成不了事了。
闻杰由此窥探到一点Zoe的心绪，显然对昨晚的事是后悔的。他有点得意，又有点失落，剩下的便是大段大段的不甘心。
到了雅丹，90后们开始用抖音玩公路拍，他们自编了几段舞蹈，但因为始终踏不齐步子，又自我要求太高，于是反复排练，虎哥充当导演和摄影师。
闻杰和Zoe不参与，站路旁把风——远远看见有车来，就提醒他们注意避让。
Zoe刻意和闻杰拉开距离，拒绝与他聊天。有一次，闻杰乘她回眸看那些形状怪诞的土堆时，故意靠近她，轻声说：“昨晚上……”
Zoe迅速转身，眼里划过一丝惊慌，低声呵斥，“闭嘴！”
闻杰嘴角含着笑意退开，感觉自己终于握住了对方的把柄。
年轻人玩起来没完没了，Zoe看样子心烦了，丢下他们往土堆群里走，闻杰忙和虎哥打声招呼，紧追上去。
Zoe没好气，“你跟着我干嘛？”
“没有啊，我也想进去看看。”
“那么多路，你干嘛走我后面？”
闻杰委屈，“你也不用对我赶尽杀绝吧，不提昨晚的事不就行了？”
她果然怒了，“你还提！”
闻杰举手投降，凭空撕了条“胶带”，贴自己嘴上，挤眉弄眼表示自己封口了。
他依然紧随她身后，走了一段，Zoe果然不悦，“你走别的路行不行？”
闻杰不吭声。
“问你话呢？”
闻杰作势揭开嘴上的“封条”，说：“不行。”然后又封好。
Zoe气乐，“你累不累啊？”
闻杰再揭开，很认真地答：“不累。”
“你到底想怎么样？”
“跟着你。”
Zoe没脾气了，不再理他，转身继续走路。
两人沉默地绕了个圈，最后又回到车旁，90后们终于折腾完毕了。
去敦煌的路上，地貌变化显著，草原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丛丛骆驼刺。再后来，骆驼刺也少见了，大片荒原出现在视野里。
敦煌，这个充满传奇色彩的地方，也是此行最被期待的一程，当沙漠的轮廓逐渐清晰时，整车的游客都陷入兴奋，伴随这特有的西域景致一起扑来的，是滚滚热浪，官方报40度，闻杰认为此刻外面的实际温度不会低于四十五度。
他们开始相信《西游记》里的火焰山是真实存在的。
虎哥把他们拉到一个叫阿克塞的小城吃午餐。
闻杰记得自己在超市买过一种叫阿克苏的苹果，阿克塞或许也是盛产苹果的地方，在这种又干又热日照充足的土地上长出来的苹果，想必很甜，当然，阿克苏在新疆……
他由着自己信马由缰，不过是为了排遣Zoe对他不理不睬的惆怅。自离开雅丹，她就不再跟他说话，吃饭时坐得离他远远的，只要他朝她张嘴，她就拿眼睛瞪他，仿佛他嘴里会滚出炮弹。
而他小心翼翼，无限委屈地说：“麻烦把餐巾纸递我一下……”
不过在鸣沙山，他终于等到了翻牌的机会。
90后们都骑骆驼去了，Zoe一开始也很心动，但刚踏进骆驼场，嗅到那浓郁的骆驼体臭，她立刻缩回了脚。
闻杰见状大松一口气，他也受不了骆驼味儿，还有沙漠里那炙热的温度，但如果Zoe执意要去，他少不得也得陪着——虽说活儿不轻松，却是个能迅速拉近两人关系的好机会。
他们在鸣沙山下的休息区找了个遮阴处歇着，即便如此，接近50度的高温下，每时每刻都觉得口渴，每个人都在不停地补水，几个小卖部的饮料生意好得出奇，排队买水一次至少需要等上二十分钟。
“有没有觉得咱们像仙人掌，拼命储存水分，但还是能感觉到水分子在从毛孔里不断流失？”
Zoe没搭理他，专心致志喝矿泉水。
她脸红红的，当然是因为热，但在闻杰眼里，却不失为一种别样的风情，他在墨镜后面肆意端详着她，尽管Zoe的脸也被墨镜挡了大半。
闻杰觉得这里虽奇热无比，却是个不错的地方，高温令人烦躁，也降低了人的战斗力，到目前为止，关于让他离远点的话，Zoe一个字都没提及。
这是否意味着，她并非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讨厌自己？
而且关于昨晚，他其实有很多问题想和她探讨，比如她为什么没有推开自己，如果她讨厌他的话？比如她对他的表现是否满意？以及，经过昨晚之后，她对他究竟持何种看法？
Zoe似乎感觉到了他墨镜后那两道不亚于阳光的视线，先是别过脸去，拿后脑勺对着他，但过了没多久，她忽然指着远处的山头，主动对他说：“我想爬上去看看。”
闻杰仰头一望，山不见得有多高，但那是座沙山，爬起来可比普通山峰费劲多了，而且上面温度肯定更高。
他头皮发麻，“非去不可？”
Zoe嘴角弯着，眼睛里想必充满对他的蔑笑，“你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