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有空吗?想和你聊聊。”许佩珊在电话里说。
丁蕴洁笑道:“你找我我总归有空的,说吧,在哪儿见?”
“你来我家吧。”
“行!”
丁蕴洁独自驾车去许佩珊家,一路猜测着许佩珊大概会跟自己聊什么,也许是想问问与卢成合作的项目进展,毕竟从中穿针引线的邵良俊是佩珊的现任老板,她有好奇心也不足为怪。
卢成办事果然麻利,如今项目已经启动,而他每次来新吴,必要请闻杰到万鑫楼一叙,对他的意见颇为重视。
许佩珊曾在电话里劝过丁蕴洁,“听说卢成请了某著名咨询公司帮他搭建网络体系,人家给出一页PPT就值好几万人民币,你们闻总太傻了,提了那么多好点子给卢成,就只吃一顿饭?他完全可以做聘用顾问,按小时计费嘛!闻总以前不就是咨询公司出身,完全有这个底气。”
丁蕴洁说:“这你就不懂了,以朋友的身份提建议和以受聘形式做咨询,性质是不一样的,朋友不需要对结果负责,但如果收了钱,项目最后没做成是要担责任的。而且闻杰之所以肯提建议,一是他对这个项目也很感兴趣,二来,等项目成熟,按照合作协议,我们的业务也能水涨船高,这叫进可攻退可守。”
许佩珊当即笑起来,“哦,果然你们夫妻是一类人,都老谋深算啊!”
离婚后,许佩珊自己掏钱买了套二居室公寓,一个人自由自在住着。
丁蕴洁敲门,门很快开了。
许佩珊穿着居家休闲服,长发披肩,却很突兀地戴了副深色眼镜,把大半张脸都遮住了,语气平静,笑容很淡,“这么快就到了,进来吧!”
丁蕴洁跟她开玩笑:“你是不是得了畏光症啊,在家还戴墨镜?”
许佩珊没搭茬,抛下她跑去厨房,“水开了,你先坐会儿,我去泡茶!”
丁蕴洁就自己找地方坐,许佩珊这里没有大沙发,客厅靠窗的地方铺着长毛绒地毯,有张没腿的靠背软椅,看上去很滑稽,但坐进去特别舒服,丁蕴洁霸占了这把椅子。
她和许佩珊经常见面,但很少来她这个小窝,总是约在外面。
许佩珊曾向她解释:“我太懒了,不喜欢收拾。在外面多好,环境漂亮,还有殷勤的服务员给咱们跑腿。”
厨房里叮当作响,不多会儿,许佩珊端着茶托出来,先把两杯茶放餐桌上,又扭头说:“你坐舒服了就过来喝茶,毯子上不能喝,很容易就脏了。”
丁蕴洁一跃而起,“还真渴了,你弄的什么茶?”
“普洱。”
丁蕴洁看她倒茶,乘其不备,手忽然伸出去,淘气地替她把眼镜给摘了,“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古怪啊!在家还戴个眼镜,又不近视……”
她忽然住口,倒吸一口凉气,许佩珊脸上有多处正在褪去的伤痕,而左眼眼角一大块淤青仍然醒目,肿得眼睛都没法完全睁开。
丁蕴洁瞧得心惊肉跳,一边把眼镜递还给她,一边小心翼翼问:“怎么会这样?”
许佩珊接过眼镜,扔在桌上,平心静气道:“坐吧,我慢慢跟你说。”
丁蕴洁忽然明白过来,“谁干的?”
许佩珊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说:“周应凯。”
“这个混账!”丁蕴洁怒气一下子就起来,捏紧拳头转身就走,“我找他去!”
“回来!”许佩珊拉住她,“你找他有什么用?你什么都不知道。”
“那是怎么回事?!”
事情发生在四天前,经历了二次下台的周应凯心情郁闷,深夜饭局散席后,内心依然无法排遣,于是来找许佩珊。
以往,无论他说什么,许佩珊都会耐心倾听,既是出于对老领导的尊重,也有部分同情的成分,不管她多不认同周应凯,眼见他落魄了,心里终有不忍。也因此,周应凯在她身上找到了从别处无法得到的慰藉。
但那天周应凯来的时候已经深夜十一点,许佩珊早已上床,也没料到周应凯这么晚还会上门,一方面忐忑,不知他有何用意,一方面被打扰了作息,心里先自有了几分不悦。
但碍于从前的情分,还是不情不愿让他进了门。
周应凯依然是来抱怨的,也依然是那些老生常谈的话题:下属离心,朋友见利忘义,自己生不逢时等等。
没多久,许佩珊就觉得烦了,几次打断他,婉转提醒他时间,态度上不再像过去那样顺从温柔,语气难免生硬,令周应凯感到刺心。
周应凯的郁结不但没有得到宣泄,反而还增添了羞辱感,觉得连最不可能背叛自己的人也在嫌弃自己,加之酒意上头,他竟然提出要在许佩珊这里留宿。
许佩珊当然拒绝,而且言辞上相当冷淡,终于激怒周应凯,他骂她不识好歹,许佩珊回了两句嘴,周应凯脑子一热就扑上去打了她。
暴力宣泄令他终于得到情绪上的释放。当然他很快就清醒了,看着变了面目的许佩珊也非常后悔,再三向她道歉,被许佩珊赶出了家门。
“我以前觉得,就算他再不好,也不至于对我下黑手,看来还是天真了。女人在他心里和宠物没两样,只要他需要,随时就得陪着他消遣解闷。”
许佩珊叹了口气,“我现在知道,所有不费力气得来的好处都是要还的,他从前的给予,那天晚上都要了回去。”
“这是两码事!”丁蕴洁听得暴躁,“他打你是犯罪!为什么不报警?”
许佩珊轻轻哼了一声,“报警?你以为他能得到什么惩罚?即便真把他抓了,让他被刑拘几个月,至多一年,还可能是缓刑,根本打击不了他。再说,我也不想充当丑闻女主角。”
“那,难道就这么放过他了?”
“你别急。”许佩珊笑笑,“我有更好的办法,足以让他付出代价。”
她去房间里抱出一堆账本,账本最上面搁着一个U盘。她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儿推到丁蕴洁面前。
丁蕴洁瞪着她,“什么意思?”
许佩珊问:“还记得我告诉过你,周应凯做两本账的事吗?”
丁蕴洁摸摸那些账本,心忽然突突直跳,“这些不会就是……”
“我以前没说实话,其实那套秘密账本我能接触到,而且还保留了一份。”
许佩珊又拿起U盘,“这里面是他历年来实际业务往来的清单,我按年份做了汇总,也和公开的账目做了比较,你交给姚奕,她一看就能明白这些年周应凯究竟吃了公司多少钱。”
丁蕴洁先是欢喜,随即又担心,“周应凯知道你手上有这些资料吧?一旦姚董公开,他肯定不会放过你。”
“我知道。所以,等伤养好以后,我会去美国。”
“陪儿子?”
“嗯。想想还是得跟儿子多亲近亲近,免得将来老了,他不认得我。”
许佩珊把资料装进一只布料拎袋里,又说:“在我走之前,你们先别跟他摊牌。”
“我懂!肯定要先保证你的安全。”丁蕴洁看看她,“你有什么要求吗?”
她知道许佩珊有很现实的一面,这次虽然是针对周应凯的报复,但同时能解决姚奕的心腹大患,如果她想要好处,姚奕肯定不会拒绝。
“没有要求。”许佩珊回答得很干脆,“我一直很佩服姚奕,想为她做点什么,可惜没机会。”
她停顿,自嘲一笑,“不该说没机会,还是太自私了吧,怕损害自己的利益,所以只是作壁上观。”
丁蕴洁握住她的手,“别这么说,人都会先为自己考虑。你今天做的事,已经超出姚董的期望了,她会非常感激你。”
许佩珊又笑笑,这一次,带了点欣慰,“我也只能做到这样了,希望能对你们有帮助。不过,即使将来离开这里,我也会关注顺时的发展的。”
丁蕴洁张开双臂,用力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