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冤枉你吧?”因为哭得太多,徐凌嗓音有些暗哑,情绪却是平静的,原先她以为自己根本开不了口。或许人总是比自己想象得坚强。
她以为常昊泽会抵赖,他是鲜少肯认错的,如果那样,徐凌就不得不忍着痛苦把那张令她恶心的照片翻出来为证。
出乎她意料,常昊泽蓦然低头,承认了。
“对不起,那天晚上被他们灌酒,喝多了……事后非常后悔,也跟她说明白了,但她听不进去。”
“我生宝宝那天,你手机关机,是不是跟她在一起?”
一阵沉默,之后常昊泽说:“对,那时候还想好好跟她解决,但是发现说不通…….”
“所以你干脆不理她,让她来找我?”
“不是!”常昊泽抬起头来,“我……我以为都解决了。”
“怎么解决的?”徐凌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常昊泽却没下文了。
一股寒意猛然窜上身,徐凌想明白了。
“你又跟她上床了是吗?而她也答应帮你把赔偿做到六成。你们真是……”徐凌仰起脸,把眼泪咽回去,“常昊泽,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常昊泽双手用力撸了把脸,“对不起,我是疯了!那时候压力特别大,脑子里很乱,我……徐凌,我不是为自己找借口,但我真的想过逃走,抛下这里的一切,带上你,去另一个地方。”
徐凌鼻子发酸,“你从没跟我说过。”
“我不敢。你怀着孕,身体又不好。”
怀孕二字提醒了徐凌,“她也怀孕了。”
“不可能。”常昊泽异常冷静,“她在骗你,我做了措施的。”
徐凌厌恶地闭上眼睛,隔了会儿才道:“她说她爱你……你呢?你是不是也……”她嗓音颤抖起来。
常昊泽飞快打断她,“没有!我一时糊涂!”顿一下,又道,“她说的话你一个字也别信。”
徐凌别转脸冷笑。
常昊泽眼巴巴看了她一会儿,下床,走到她跟前,蹲下。
“徐凌,我知道我说什么都弥补不了,但是……”
徐凌腾地站起来,“那就什么都别说了,你睡客厅吧,我想一个人好好静静。”
常昊泽有些无措,“我睡外面,妈看见了会觉得奇怪——要不,我睡地板好不好?”
天太冷,徐凌到底不忍心,结果两人还是睡在了同一张床上,只不过一个睡床头,一个睡床尾。
徐凌彻夜无眠,想来常昊泽也一样,虽然他躺得很规矩,只占床的极小一部分,也不怎么翻动,而平常他是很大男子主义的,经常睡着睡着就把徐凌挤到边上去了。有一次徐凌埋怨他,常昊泽还开玩笑说,床的面积应该按人的重量分配,他的体重是徐凌的一点五倍,所以理当睡掉床的三分之二。
在无数杂乱无章的思绪里,徐凌剔除掉那些哀伤感性的成分,渐渐理出头绪,她要面对的最关键的问题是,和常昊泽的婚姻是继续还是终止?
熬了一夜,徐凌凌晨时分才终于睡着,等醒来时,天已大亮,房门关着,能听见常昊泽和徐妈妈在外面轻声慢语说话。
徐凌暗忖,常昊泽会向妈妈忏悔吗?应该不会,妈妈对他印象太好,一旦知道他做了那种事,态度肯定会有变化,他没那么傻。
她的心情又恢复到冷冷的状态,尽管还没下定决心,但天平已经在倾斜——昨晚她多次考虑过独自带宝宝生活的可能性。
走出房间就看见常昊泽和妈妈坐在沙发上,常昊泽抱着女儿,他在逗孩子笑,妈妈一脸慈爱在旁边看着。
徐凌猜对了,常昊泽什么都没跟妈妈说。
“徐凌,你醒啦?”常昊泽主动招呼她,笑容过分讨好。
徐凌淡淡地问:“你怎么不去上班?”
“我请假了,一会儿带你出去散散心。”常昊泽说着,瞥了徐妈妈一眼,“老闷在家里也难受。”
“是该出去透透气。”妈妈也附和,她从昨晚就察觉两人不对劲了。
徐凌没反对。
稍后,两人坐在车里,常昊泽问:“你想去哪儿?”
“随便。”
常昊泽就没再问,闷声开车。
徐凌任由沉默之冰在两人之间扩散凝固,天平又倾斜了一点。
现在她的顾虑是,该怎么和妈妈说,她会受得了吗?结婚时妈妈开心的笑脸在眼前晃悠起来,恨意和悲凉并存,在心底蔓延。
视野忽然变得辽阔,思绪被抓回现实,她看清面前是一片湖泊,常昊泽把她带到了湖边,就是在这湖边,在伸入湖水的亭子里,他第一次亲了她。
常昊泽停好车,等徐凌出来,两人一起走上通往湖心亭的木头栈道,常昊泽试着去挽徐凌的手,被她坚决甩开了。
她跟着常昊泽往前走,并不抱任何希望,只是想听听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天很冷,湖边风又大,但两人坚持走到亭子里,徐凌面对澎湃的湖水站着,常昊泽面对着她。
“我知道我做了不可原谅的错事。”他说,“我不请求你谅解,但我会尽全力弥补,以后,无论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徐凌木然听着,不为所动。
“如果,”常昊泽深吸了口气,“你不愿再给我机会,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和你往后的路,决定权在你手里。我只是,只是想让你知道,你和宝宝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我只想和你们在一起,也许我明白得晚了……徐凌,我爱你!”
徐凌眼眶一热,泪水夺眶而出,天平被冲得剧烈摇晃。
常昊泽伸出手,先是试探性的,随后不容置疑将她揽入怀里,紧紧抱住。徐凌终于哭了出来。
恍惚中,她凄楚地想,原来她的天平如此脆弱。
周末,闻杰和丁蕴洁去闻家吃饭,姚奕回来后,一直邀请他们过去蹭饭吃,但两人就去了一趟,还是喜欢在自己的小窝里黏着。
姚奕问他俩婚期的打算,闻杰说:“先去见爸妈,订了小年夜的机票,等节后回来我们就去登记,然后找个地方好好玩上十天半个月——大嫂,到时你别不给假啊!”
“一定批。”姚奕笑得很开心,“到春节前,公司合并也该完成了,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有我和小常在,你俩痛痛快快玩。”
就在两天前,徐彪再次约见闻杰和姚奕,明确答复,接受闻杰的批评,承诺投资方不介入公司各项运作,而是全权交给姚奕和闻杰管理。
闻杰也向徐彪强调了自己对顺时发展的规划:会专注做汽车零部件,致力于模块化配件的开发,重视质量和客户需求,努力成为这个领域里的中坚力量。
徐彪免不了问:“那整车呢,未来还有没有扩展生产的希望?”
闻杰说:“电池爆炸事故后,整车销量又降了一大截,口碑也一落千丈,现在谈扩展我认为不太现实。”
徐彪不死心,“也许我们应该在口碑上多下点功夫。”
闻杰不认同,“大家在这个问题上努力了有大半年了吧?但效果您也看见了,下来容易上行难。这一方面是我们自身的两次质量危机导致的,另一方面,不少汽车厂商也都推出了电动汽车,从混合动力到纯电动,产品种类多了,也意味着竞争激烈了,而我们的212型汽车又缺乏强有力的优势,想重新赢回局面,很难。”
徐彪叹气。
姚奕也说:“虽然我很想坚持下去,但还是要顾及到现实。当然不是说以后就放弃整车了,但顺时做汽车起步晚,的确需要积累更多经验。”
闻杰补充说:“目前看,212车型还有一定的市场占有率,我们没道理放弃,生产会继续,但产能不会扩大。接下来,我会和常总一起做核算,根据成本和市场预测制定一份未来三年内的生产计划,底线是不赔钱,再加上卢先生的定制车组装项目,相信未来三四年里,整车部养活自己是没问题的,至于往后再怎么走,到底是发展还是停线,这个要看到时的情况再定。”
徐彪点头,“那么,闻总是打算把精力都放在配件部了?”
“对!重点在电池模组的开发上,我认为这一块市场会非常巨大,而我们手上已经掌握了一些不错的专利资源,需要努力的是把这些专利优势转化为具有强竞争力的产品。我是觉得,以顺时目前的情况,只有把配件做好,才能扭转颓势。毕竟,对顺时来说,做配件更得心应手,发展也更快。”
徐彪回去和鼎辉高层商量后,同意了闻杰的要求,已经在重新起草相关合作文件。在共同经历了种种波折并看清各人实力后,这一回,鼎辉方面表现得极有诚意。
唯一遗憾的是周应凯的问题依然无法彻底解决。
徐彪找周应凯谈过,希望他退股,但周应凯开出了不可思议的要价,令谈判无法进行下去。
“不过董事会依然有权力罢免他。”徐彪向姚奕担保,“今后对一些决策的投票,我们也会在合同中重新规定,以最大可能不约束你们的工作为基础,请姚董放心。”
姚奕也没办法,只能自我安慰,不可能完美解决所有问题。好歹重重磨难之后,公司终于得以统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