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昊泽在洗澡，他的手机一直响，徐凌看了看，是个陌生号码，常昊泽没存过，她举着手机去敲卫生间的门。
常昊泽在里面喊：“你直接按掉，我没存的号码，十有八九是广告！”
徐凌依言按了拒听键，放下手机去妈妈房里。
常昊泽把能休的假期都休光了，已经恢复上班作息。为了让小夫妻俩晚上睡个安生觉，宝宝现在和徐妈妈睡一起。
女儿在床上睡着了，小拳头举着，憨态可掬，她一天总有二十个小时在呼呼大睡。
徐妈妈坐在椅子里打毛线，笑着说：“这会儿才九点，你瞧她睡得多香，等十一点就该醒过来闹了。”
徐凌说：“妈妈你也早点睡。晚上被她折腾很辛苦的。”
“我年纪大了，睡不了太多时间，而且也不是上了床就能睡着。”
徐凌过意不去，“明天跟我睡吧，你也休息休息。”
徐妈妈体贴道：“我没事，白天也可以睡，你把身子养养好，将来不会落下毛病。”
徐凌亲了亲睡梦中的女儿，耳朵边始终觉得有铃声，她走出去，果然是常昊泽的手机又响了。
是同一个号码。如果是做广告，不大可能这么执着，徐凌想了想，接了。
一个很清脆的女声，语气急切，“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徐凌莫名其妙，“你是哪位？”
对方陡然收音，但也没挂电话。
徐凌问：“请问你有什么事？”
“你是常太太？”
徐凌一怔，突然有不好的预感，颤声问：“你到底是谁？”
电话吧嗒一声，挂了。
徐凌握着手机发了会儿呆，常昊泽从卫生间出来。徐凌盯着他，眼神突兀。
“刚才你电话响，我接了，是个女的，还问我是不是你太太？”
常昊泽没什么表情，“不用管它，肯定是哪个供应商没事找事。”
“是……电池供应商吗？”
“我怎么知道！我管那么多人呢！”
常昊泽脸色沉下来，嘟哝着走进房间。徐凌的目光追随他而去，心里的阴云越来越浓厚。她努力让自己别胡思乱想，把精力都放在宝宝身上，但似乎很难，总是在不提防的时刻，心头笼上担忧的迷雾。
这是她渴望的爱情，渴望的婚姻，一切都来之不易，她害怕可能毁掉这份美好的各种动荡，更害怕自己无法承受可怕的后果。
可她也不能否认，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她拼尽了全力讨常昊泽的欢心，想让他高兴，让他忘记那个伤他心的女人。
她一度以为自己做到了。
白天的某个时候，徐凌装作闲聊问妈妈：“男人是不是很难忘记自己以前的女朋友？”
“每个人都不一样的。”妈妈说，“忘不掉也很正常，只要他对现在的老婆好就行了。结了婚，没必要计较这些东西。”
“要是他以前的女朋友来找他呢？”
“但凡是成熟的男人，如果已经结婚，就没道理跟前面的女人纠缠不清，否则不是自找麻烦？”
妈妈说着，瞥她一眼，“别人我不知道，小常你还是可以放心的，他是个懂事的男人。”
有妈妈宽心，徐凌感觉舒服了一些。
然而仅仅几天后的下午，徐凌突然收到一条短信，里面是一张照片，紧接着又接了个电话，她哆嗦着看完、听完，先哭了一场，声音很低，怕惊醒在午睡的妈妈和宝宝。
哭够了，她洗把脸，将自己从里到外收拾一番，然后悄悄出门赴约。
约她的女人不是齐雪，而是叫蔡恩媛，自称是凯达电池的质量经理。
十分钟后，两个女人面对面坐在咖啡馆里。
“你刚出月子对吧？”蔡恩媛显得很体贴，“怕你跑远路，这里离你家很近，走路七八分钟就到了。”
徐凌确定，她和给常昊泽打电话却被自己接到的那个人的声音是一致的。
她仔仔细细打量蔡恩媛，并不是特别漂亮，但白皙清秀，眉目间有一丝淡淡的傲气，客观讲，和常昊泽很配。徐凌的心理防线先自崩塌了一部分。
她哆嗦着嘴唇问：“你怎么有我手机号的？”
蔡恩媛笑笑，“这个不难猜吧？”
徐凌难以置信，“他给你的？”
蔡恩媛讶然挑眉，仿佛觉得她很傻，“当然不是！是我乘他睡着了搜到的，他用的称呼就是老婆，很容易找。”
徐凌眼前出现那张常昊泽躺在她身边的照片，忽觉一阵头晕目眩。
她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你为什么这么做，和电池有关吗？”
蔡恩媛坦然说：“一开始是，后来就没关系了。纯粹是我和他之间的事。”
徐凌沉默了，心割裂般的痛。
她不再开口，蔡恩媛自然而然把控了谈话走向，她告诉徐凌，自己的确是和常昊泽谈工作时开始接触的，她很欣赏常昊泽。
“常总能力强，又有气势，谈判起来寸步不让，我就喜欢这种男人味十足的。”蔡恩媛笑了笑，笑容里似乎有一丝歉意，“不怕告诉你，是我主动。”
徐凌破罐破摔般听着，至于之后会怎么样，她一点想法都没有。
“他很顾家，我能感觉出来，本来也没想过要跟他天长地久，更没想过来打扰你。”蔡恩媛顿了一下，“但后来发现，我怀孕了。”
徐凌眉心一颤。
蔡恩媛抬眸，注视着她，“既然这样，性质就变了。你已经当妈妈了，应该能体会我现在的心情对吗？我怀上了我爱的男人的孩子，我不想做掉它，我想生下来……和TA爸爸一起抚养他长大。”
徐凌木然盯着桌面上一点，任由心里的黑洞急速扩大。
“你一定觉得我很自私，对不起，人都是自私的，我真的很爱他……你能不能……”
终于，徐凌牙齿咯咯地抖起来，气愤、羞辱、自卑，所有情绪一拥而上，将她彻底淹没，但她提醒自己，决不能倒下去，不能输，至少在这个女人面前。
“你不该来找我。”她勉强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使劲匀气，才说得出下一句，“这是你们之间的事，用不着我来管。”
蔡恩媛神色黯然，“他不肯见我，我找过他很多次，威胁过他，可他就是不理我，我没办法了，才来找你。”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放弃？”徐凌发起狠来，她忽然痛恨面前这个女人，为什么要告诉自己，为什么要拖自己下水？
“他根本不爱你，你为什么还要缠着他？”
蔡恩媛低眉，“对，是我主动，可如果他没动过心，怎么会跟我……既然他动了心，对你就不再是一心一意了，你会受得了吗？你们的婚姻还能继续下去吗？”
“这是我跟他的事，也用不着你管！”
徐凌眼圈红了，在哽咽爆发之前，她站起来，狠狠推开椅子，掉头就走。
徐凌一路流着泪走到家，又在楼下把眼泪擦干净，眼睛又红又肿，但也没办法了，如果妈妈问起来，只能扯个谎。
妈妈还没起来，房子里依然静悄悄的，何阿姨要到五点钟才会过来做饭。徐凌走进房间，坐在床上，又哭了一遍。然后，渐渐接受了事实。
她忽然觉得内心很空，像被掏出了一个大窟窿，再也不可能填补完整。
她一个字都没跟妈妈提，甚至还跟妈妈开了几句玩笑。
常昊泽下班后，一家人一起吃了晚饭，妈妈和常昊泽聊天，她偶尔也插入几句，但由始至终没朝常昊泽看一眼。
就这么撑到回房间，夫妻二人终于单独相对，徐凌再也没必要装笑脸了。
床边有椅子，她坐进去，手里拿一本书，冷心冷面地翻着，当然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常昊泽早就觉察到气氛异常，动作便格外轻柔，掀开一角被子钻进去，靠床上坐着，扭头盯着徐凌看，徐凌只当没他这个人。
“你还不睡吗？”常昊泽终于忍不住了，轻声问。
徐凌不理他。
常昊泽等了会儿，又问：“你今天怎么了？”完全是试探的语气，不敢有一点点谴责的意味。
徐凌见他这样，反而更伤心，她撂下书，还是一句话不说，捞起床头灯边的手机，点击操作一番，放到常昊泽手上。
无需他提问，手机里的录音已经开始播放了——
“……对，是我主动，可如果他没动过心，怎么会跟我……既然他动了心，对你就不再是一心一意了，你会受得了吗？你们的婚姻还能继续下去吗？”
常昊泽脸一下煞白，迅速把录音关了，半天说不出话。
徐凌坐在椅子里，神色凄怆，已经不需要多问，他的表情说明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