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八点,丁蕴洁终于拨通了常昊泽的电话,她顿时好一通埋怨。
听说徐凌要生了,常昊泽也很激动,说马上赶回来,又解释关机原因——
“我昨晚跟刘总耗到十一点,他总算松了口,答应多赔一成,再要多就没了,我怕他反悔,回了酒店一直没敢开机。”
“行了行了,别解释了,赶紧回来吧!”
徐凌在十一点时生下一个女婴,母女平安。下午三点,常昊泽终于赶到医院,徐妈妈也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常昊泽闯进病房,丁蕴洁还没走,正陪徐凌说话,小婴儿躺在大床边的摇篮床里。
丁蕴洁笑着招呼他,“快来看看,女儿长得像不像你?”
常昊泽笑得有点傻,站在小床边搓手看孩子,脸上是难以置信的表情。渐渐的,目光如水样般温柔起来,手指轻轻拂过那张初入尘世的小脸,一股奇妙的感觉如电流似的通遍全身。
徐凌一直望着他,心里百感交集,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身边,然而此刻,看着他那副虔诚而激动的模样,对他的怨气也烟消云散了。
常昊泽抬起头,看看丁蕴洁,又看看徐凌,忽然笑起来,“我有了个女儿,我是爸爸了!”
丁蕴洁一拍手,“行啦!徐凌交还给你,我任务完成,先回趟家,一会儿还得去公司看看。”
常昊泽深表感激,又说:“赔款的事我马上会发邮件给老周,顺便抄送你们,然后我就歇护理假了,期间再有什么事,打死我也不出面了!”
丁蕴洁点头,“没问题,你好好陪徐凌吧——徐凌,我走啦!”
“谢谢丁姐!”
徐凌真心实意道谢,两人虽然没通过气,但不约而同都没提一帆。徐凌觉得更加对不起一帆,但无论如何,也只能等将来再找机会弥补了。
回家路上,丁蕴洁给闻杰打了电话,告诉他常昊泽已经到医院,又问:“我还要回公司吗?还是在家等你?”
闻杰说:“你来公司一趟吧,在谈赔偿死者家属的事,两边的律师都在,今天得谈出个结果来。”他声音低了些,“于先生说,等有了结果,遗体才能火化。”
“行,我回去洗个澡就来。”
磋商会一直进行到晚上九点半,经双方反复讨论后终于达成一致,作为生产厂家方面的责任赔偿,顺时公司将支付总计三百八十万的赔款。这笔赔款中也包含了电池厂家凯达的那部分,但会由顺时统一支付给受害方,过后顺时将与电池厂家按商谈好的比例再行分摊。
如此快速高效的结果源于姚奕的鼎力支持。
“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更值得重视的事,于先生失去亲人已经非常痛苦,只要在合理范围内,我们能够承受的,别跟人太计较。”她在电话里如是说。
闻杰深以为然,也清楚姚奕如此大度的根源——他们有过和于先生类似的痛苦经历,这是徐彪和周应凯都无法理解的。
周应凯认为于先生最初的五百万要价属于狮子大开口,“完全是借舆论造势,敲竹杠嘛!这事我们不该出面了,交给律师去谈吧!”
徐彪和他想的一样。
丁蕴洁也劝过闻杰,“既然是老周惹出来的麻烦,他换供应商徐彪也同意的,干脆让他们自己去收拾!”
闻杰不同意,“大嫂既然托了我,我就得管到底。”
姚奕跟他说过,“顺时对周应凯和徐彪来说只是赚钱工具,但对我而言是自己的孩子,我的孩子出了事,不管别人什么态度,我有责任善后。”
也因为周、徐无法理解,本该由整车部账务支出的这笔费用,最后由闻杰以配件部的名义承担了大部分。
顺时的处理态度积极、及时,和于先生方面也进行了充分沟通,明确了这次事故的多方责任,舆论走向终于起了变化,不再将顺时汽车作为主要攻击方。
最关键的部分解决了,其余只能交给时间去平息。
新的一天来临,阳光甚好,丁蕴洁和闻杰在餐厅吃早点。
“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她长长一声叹息,“感觉这一年像在坐过山车,起起伏伏,心惊胆战。”
闻杰说:“别急着松口气,说不定还有别的事发生呢?”
“你别乌鸦嘴!”丁蕴洁白了他一眼,真有点忐忑,“还能有什么事啊,姚董快回来了吧?”
姚奕已经确定下周五回国。
“没事了,你别紧张。”闻杰笑,想一想说,“等大嫂回来,我们抽空去趟美国吧?我带你见见我爸妈。”
丁蕴洁一只手正伸出去拿面包,在空中顿一下,很勇敢地一咬牙,“好。”
闻杰捉住她空着的那只手,用力握一握,说:“替我爸妈谢谢你。”
“此话怎讲?”
“你拯救了他们的儿子。”
丁蕴洁笑着反手打了他一下,低头去咬面包,硬如磐石,不觉皱眉,“你又是去石窑买的?”
“嗯。”
“不是告诉你别去那家买了吗?面包烤得像石头一样硬,咬都咬不动。”
闻杰眨巴了下眼睛,“你是告诉我了,我也承诺过,但是……”
“忘了?”
“没忘。”闻杰嘻嘻一笑,“我这是用行动让你明白,男人是多么不靠谱,必须严加管教!”
徐凌在晨曦中睁开眼睛,转头先看见沉睡中的宝宝,旁边床上是和衣而卧的丈夫,心里感觉到久违的甜蜜。
宝宝出生三天,黄疸值猛飚,被要求留院查看,她自己也因为伤口发炎,有低烧,诸多病症,本来五天就能出院,他们硬是多住了一周。
这些日子常昊泽一直留在医院陪她,妈妈跟何阿姨就在家里忙吃的,再送过来,频繁穿梭,每个人都辛苦,熬到今天,总算要出院了。
手机响,把常昊泽从睡梦中拖出来,他看了看来显,神色立刻一变,匆忙爬起来。
徐凌问:“谁呀?”
“供应商。”常昊泽边说边去开门,“我出去接一下。”
徐凌点点头,心里却疑窦顿生,出院的好心情也打了折扣。
她留神倾听,如果是供应商打来的,按常昊泽的脾气,没说几句就会拔高嗓门,搞不好还会破口大骂。然而门外却并无任何讲话声,显然常昊泽走得很远。
正出神,她的手机也在床头震动,徐凌急忙拿起来看,是一帆,迟疑一下,接了。
一帆问她,“听丁姐说,你还没出院?”
“嗯,之前孩子有点状况,已经好了,今天会回家。”
一帆本想抽空去医院看看她,这一来也没必要了,又问:“回去有人照顾吧?”
徐凌忙说:“有的,我妈妈来了,何阿姨也在,两个人照顾我们足够了。”
一帆想不出还能说什么,又不想挂电话,徐凌也不知说什么合适,而且心情比他还矛盾,忽然听到门口有动静,忙丢下一句,“等我出院了再给你打电话。”就收线,迅速把手机放回床头柜上。
常昊泽推门进来,扫了徐凌一眼,她脸红扑扑的,仿佛很紧张。但常昊泽没说什么,他的心思还在很远的地方。
徐凌顾不上琢磨别的,催他去办出院手续,常昊泽走到女儿身边,静静地看了会儿,又用手指很轻微地揉了揉女儿稀疏的头发,这才忙正事去了。
每当看见常昊泽满怀柔情望着女儿的样子,徐凌的心会变得很软很软,觉得自己嫁了一个特别好的男人,这股柔情足以打消她对他所有的怀疑。然而,新的疑虑又会在她捕捉到蛛丝马迹时再次形成,不断干扰她的情绪。
她从书上读到过,孕产期间女人的情绪特别不稳定,爱哭,敏感脆弱,严重的还可能患上抑郁症,她倒宁愿自己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疑神疑鬼,那么,只要过了这段时期,一切就会好起来。
家里很温馨,因为有妈妈在,角角落落都收拾得很妥帖,婴儿房也布置起来了,不过暂时还不能用。
妈妈说:“冬天太冷了,让宝宝和大人在一个屋睡吧。”
在妈妈的安排下,徐凌的月子生活也过得井井有条。
也许是因为自己母亲早不在的缘故,常昊泽对徐妈妈特别敬重,有时徐凌想按书上的法子带孩子,比如让宝宝睡小床,但妈妈不认同,常昊泽就让徐凌听妈妈的。
“妈是过来人,比咱们懂得多。”
当然私底下也会和徐凌解释,“你妈过来带孩子很辛苦的,再不给她主张权利的机会,不跟佣人差不多了?习惯、想法都是次要的,家庭团结最重要。”
徐凌见他这么体贴妈妈,也就不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