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蕴洁走进常昊泽的办公室，闻杰还在，正和常昊泽说话，常昊泽看起来不像刚才那么火烧火燎了，脸上隐约有了点笑容。
丁蕴洁把一帆的不满说了出来。
常昊泽解释道：“是姚董的意思，她不希望车子品质跟着价格一起大幅度下降，要尽可能在控制成本的前提下把质量做到最好。可是经过三次检测和改进，仍有近三分之一项数据不理想，照这么下去，五月中根本不可能推上市。”
闻杰插嘴问：“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还是电池。”常昊泽皱眉，“性能基本稳定，但续航公里数太屎了，跟供应商交涉过多次，人家意思很明白，要提高电池能量密度也不是不可以，但就不是现在这个价了。”
闻杰问：“提高能量密度和增加电池数量，哪个更划算？”
丁蕴洁立刻说：“不能再增加电池数量了，会影响车子空间和重量，搞不好就出别的问题。”
常昊泽心里烦闷，重重呼出一口气，“真是两头赶，就这么点钱，却要办那么多事……实在不行，只能按姚董的意思，换电池！即使亏本也得打响第一枪。”
“投资方那里通不过吧？”丁蕴洁抿了下嘴，拿定主意说，“电池的问题我来想办法，其他问题你俩搞定。”
常昊泽不相信地看着她，“你能搞定电池？”
丁蕴洁心里的确有点想法，但没立刻说出来，“我和吴承光商量一下，回头给你个方案。”
吴承光是配件部电池组的负责人。
闻杰咳嗽一声，“常总，别小看蕴洁，她还是蛮厉害的。”
常昊泽笑道：“闻总比我还了解她？”
闻杰不服气，“我知道你们认识很久了，但不代表你对她的了解肯定胜过我……”
丁蕴洁说：“你俩接着废话吧，我想办法去了。”
闻杰赶紧拦住她，“哎别急着走啊，我还没发言呢！”
丁蕴洁朝常昊泽一努嘴，“有他听着还不够吗？”
“不够！”
常昊泽乐道：“蕴洁你留下，有美女在，闻总的发言就会特别动听！”
闻杰对他竖起大拇指，“我了解她，你了解我。”
丁蕴洁把双手往裤兜里一插，“两位大人，赶紧说正题行不？”
闻杰言归正传，“你们听说过敏捷管理没有？”
常昊泽凝神思索，“有点印象。”
丁蕴洁白了闻杰一眼：“你别绕圈子，直接说嘛！”
常昊泽盯着她，“哎，我说你俩是不是有问题啊？”
闻杰和丁蕴洁同时看向他。
常昊泽说：“蕴洁你对闻总的态度好像不对吧？”
“我不一直这样吗？”
“气焰日渐嚣张。”
闻杰姿态很高地一笑，“没事，我早习惯了。”
丁蕴洁忍无可忍，“到底要不要说正事？”
闻杰赶紧摆回正经脸。
“所谓敏捷管理，是指把产品的各项功能设计为可升级、可换代的模式，强调软硬件结合，把基础功能都设置在硬件上，而把高级功能做成软件，后期只需采用即插即拔的方式就能完成产品的升级改善。”
常昊泽和丁蕴洁的注意力一下子被抓回来。
闻杰继续说：“过去大家都习惯以阶段和检查门的方式来做设计，等产品做到完美后再投放市场，这样做的弊端是一般都会延期，因为产品不可能完美，永远会有问题。人的大量时间就耗费在纠缠细节上了。”
常昊泽表示赞同，“这不就是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么？”
丁蕴洁盯着闻杰，“那要怎么解决？”
闻杰接住她的视线，目光深情，语气温柔，“得付费。”
“你有完没完？”丁蕴洁瞪他。
常昊泽闷笑，手在空气中划拉，“绝不赖账，讲完后我付！”
闻杰说：“办法不复杂，把所有任务和指标罗列清楚，写明基础功能和后期要改善的部分，然后先按照最低要求交付产品，之后逐步完善，哪个指标提升了，就交付一次，这种方法不要求完美，但可以快速上市，并留有不断升级的空间。”
常昊泽恍然：“我想起来了，这套方法原来是用在软件开发里的对不对？”
闻杰朝他打个响指，“没错！因为方法好用，在产品设计领域也被普遍推广开来。”
电话铃响，常昊泽转到办公桌前去接。
丁蕴洁抱起膀子调侃闻杰，“这个概念也是你临时抱佛脚搜刮来的？”
那次他和常昊泽试车回来后，常昊泽在下属面前大大地把闻杰吹嘘了一番。
闻杰笑，“哪能呢！我有段时间给医疗器材做过产品设计咨询，就是用的这套方法。”
“你在工厂待过？”
“没有。”
“那怎么给人做咨询？”
“有师傅啊！一开始确实就是跟着师傅出去招摇撞骗，不过见多了，心里多少也有数，再有心学学，把A家的经验搬给B家。”他靠近丁蕴洁，神态亲昵，“我还有好多看家本领呢，想学随时找我。”
丁蕴洁一撇嘴，“我没钱！”
常昊泽挂了电话，问闻杰：“咱们是不是找个时间和姚董沟通一下，得先让她理解了，才能往下推吧？”
闻杰说：“这个交给我了。”
茶几上搁着三瓶药，叶婶逐个打开，倒出若干粒，拿瓶盖接了，递给姚奕。
姚奕喝一口水，把药丸往嘴里一倒，再喝一口水，皱起眉头，艰难吞下。闻杰坐在沙发里监督般看着，直到姚奕把当日份的药全吃完。
叶婶收起药瓶，满意地离开。
姚奕笑道：“越活越回去了，变成需要人管的小孩了。”
闻杰说：“按时吃药，多休息，少操心，才能恢复得快。否则，像昨晚那样的意外难保不会再来一次。”
昨天夜里，姚奕因为心脏不舒服，再次入院，所幸检查下来没有大问题，医生给配了药，就允许回家了，但特地叮嘱闻杰，“尽量少让她费神思。”
闻杰干脆搬回来，和叶婶轮流看著姚奕，也不许她去公司。姚奕坐在客厅里，只觉得百般无聊，但也明白闻杰是好心。
“知道了，你天天在我耳朵边说，我都记着呢——车子检测有进展了吗？”
闻杰盯着她不语，姚奕失笑，“说实话，你不让我知道进展，我心里更焦虑，还不如去公司呆着爽气呢！”
“如果我接手，大嫂能不能放心？”
姚奕疑惑，“你是说……”
“我是说，所有车子的问题，我会跟常总、蕴洁一起搞定，而且，车子检测、改进的每个步骤，我都会及时向你汇报。”
姚奕的眼睛逐渐明亮起来，却仍有一丝不放心，“但是，万一……”
“先等一下。”闻杰起身拿来自己的公事包，从里面掏出一摞文件。
他坐回来，拿开首页那张纸，其余全递给姚奕。
“这两天，我和常总重新调整了整车推上市的方案，详细内容我都写在这份文件里了，你得空慢慢看，我先和你简略过一遍。”
姚奕面露笑容，“好，你说。”
“先谈谈怎么卖的问题。”
姚奕警觉，“怎么，张迅又提新要求了？”
和银星汽车服务公司的销售合作是姚奕好不容易谈定的，因为是顺时求着对方，自然只能以银星的标准走，条件对顺时很苛刻，但即便如此，银星的副总张迅还一口一个“都是看在闻军面子上，我们吃点亏就吃点亏”的口吻。姚奕内心不忿，却也无可奈何。
闻杰说：“那倒没有。不过，即便他不提新要求，照银星目前的销售策略走，也会吃掉我们大部分的利润。”
姚奕点头，“我知道，万事开头难，也是想借助银星的名气先打开销路再说。”
“他就是吃准这一点才漫天要价，将自己方面的风险规避为零，什么都要咱们承担。”闻杰说，“银星的优势是能够在全国范围内铺货，哪怕不重点推广，也能以量取胜。但我们做的是纯电动车，销售区域其实很狭窄，就目前来说，仅限于城市，还得是经济比较发达的城市。所以选银星不是好选择。”
姚奕叹气，“可除了银星，咱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有。”闻杰说，“我们完全可以自己选定几个城市，找当地的汽车大卖场合作，先在点上发力，再向周边推广辐射。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最好不要四面开花浪费弹药。”
姚奕低头翻资料，“你打算在哪里推广？”
闻杰欠身帮她找到那部分内容。
“我让市场部针对私人购买的积极性、电动车保有量、认可度，还有使用成本、政府支持、优惠强度这些因素做了详细调研，除咱们新吴以外，还圈定了杭城和南州，这两座城市基础设施成熟，交通不仅发达而且过饱和，杭城已经开始限号出行，对新能源车的补贴力度也相当大，这些都对咱们有利。”
“你找卖场谈过了？”
闻杰说：“刚开始接触，如果你同意这个方案，我会尽快推进。”
姚奕思虑着说：“先放一放，你接着说别的。”
闻杰又道：“车子要卖出去，得有个足够吸引眼球的亮点。目前的宣传文案我认为太平庸，除了是纯电动汽车这点外，无法给人留下其他印象。”
姚奕拧眉，“你是指外形？我记得你一直对车型不满意。”
闻杰笑，“对，不过改车型肯定不现实，要重新设计、开模，时间和费用上都不允许。我想在性能和内饰上找找亮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改动。不过目前还只是粗略的想法，没来得及跟产品部讨论。”
姚奕追问：“那电池问题呢？”
“蕴洁在想办法。”
提到丁蕴洁，姚奕自然而然想起另一档事来，“你和小丁处得怎么样，跟她挑明没有？”
姚奕是一直鼓励闻杰追求丁蕴洁的。
闻杰干咳一声，“提了，没用。”
“她拒绝了？”姚奕惊诧，“为什么？”
“对我没感觉。”
姚奕愣了会儿，才说：“追姑娘就是这样，哪能一下就顺利呢，你再努力努力。”她打量闻杰的神色，“你不会，就这么放弃吧？”
闻杰笑笑不答，回到正题上说：“大嫂，销售策略到底要不要调整？你得尽快拿主意，我们才好往下做。”
姚奕想了会儿，仰头，神情很是欣慰，“总算让我等到这一天了，我就知道你行的。”
“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姚奕点头，“同意！”
闻杰立刻起身，“你好好休息，我这就回公司宣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