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奕要求尽快做测试，常昊泽让研发组长洛小宇盯紧性能测试进度，每一辆都要认真做，尽可能把问题搜集全面，以便快速改进。
下午他打电话到测试组，问车子有没有都试跑过了，洛小宇说：“才跑了三辆，老范家里有点事，请假了。”老范是试车员。
“那三辆车跑下来结果怎么样？”
洛小宇略结巴，“呃，老范没细说，大概还行吧。”
常昊泽恼火，“什么叫大概？什么叫还行？试跑是最能检验问题的环节，跟你说多少回了，一定要多跑，反复跑，尽可能多的让问题暴露出来！”
洛小宇说：“我这就给老范打电话……”
常昊泽不耐烦地打断，“算了算了，我这就过去亲自试跑！”
他抓起外套就要出门，闻杰一脚踏进来。
“你要出去？”
“去试车场。”
闻杰流露出兴趣，“跑新车？”
“对。”
“我跟你一起去！”
很快两人就坐进了车里。
闻杰说：“我还是喜欢SUV，这车的外观看上去有点拘谨。”
常昊泽说：“设计阶段大家反复讨论过，SUV造价比较高，也不符合产品定位，纯电动汽车只跑城市路面，所以姚董最后拍板定了这款商务型轿车。”
车子不用启动，松开刹车就能走，常昊泽握着方向盘，沿试车场的轨道跑，闻杰立刻感觉到，这车和燃油车不一样，车子加速很利索，数秒内速度就拉起来了。
常昊泽说：“原先我们有过很多想法，比如自动驾驶性能，可换电设计，还有内饰，座椅全都用真皮的，现在为了成本全偷工减料了，唉！”
闻杰安慰他，“毕竟把车做出来了。”
常昊泽笑道：“对，人得往好处想。”
行车途中寂静无声，有个扬声器会时不时响几下，常昊泽告诉闻杰，这是为了提示周围行人有车过来，防止交通事故发生。
爬坡、过崎岖路面都没发现问题，常昊泽的焦虑值总算降下来。跑完五圈后，两人把车停在跑道一侧，闻杰递了罐咖啡给常昊泽，两人靠着车身边喝边聊起了汽车的未来。
“作为清洁能源，电动汽车的发展是可期的，只是这个市场什么时候能做出来，还很难说。姚董选这条路走，相当有勇气。”
闻杰说：“其实以顺时的规模，我觉得不必非要追求量化，也许可以考虑将车身部件全部打造成模块，方便灵活调整，进行不同的配置组合，快速响应市场。批量生产越来越难满足消费者的个性化需求，如果死板地追求产量，不把消费者喜好放在首位考虑，中小企业会死得很快。”
“你的意思是，”常昊泽捏着咖啡罐思索，“走类似个人定制的路线？”
“没错！”闻杰遇到知音，很高兴，“如果能满足客户的个性化要求，就等于占有了市场优势。比如我给你推了这款车，但颜色你不喜欢，在传统汽车那里，车身颜色换起来很麻烦，要经过复杂的工艺路线，要喷漆，但咱们可以试试用3D打印。”
“打印金属？难度不小。”
闻杰说：“不用金属，用复合材料，比如彩色塑料粒子，混合好以后用四原色打印出来，你想要什么颜色就能得到什么颜色的车。”
他回过身，对着车子比划起来，“你看啊！整体安全性是靠车身结构保证的，不是靠门板保证，那么我们就可以把门板作为一个单独的模块来打造。据我所知，奔驰公司的Smart，车身以高强度钢焊接而成，再用聚酯材料复合上去做门板，门板是单独模块，想换颜色很方便，只要换门板就行。我们也可以仿照这个办法。这样一来，既能够降低成本，也能让车子轻量化、时尚化，年轻消费者应该会喜欢。”
常昊泽笑着扫他一眼，“想不到闻总这么懂汽车。”
“哈哈！临时抱佛脚，春节在家没事，突击看了点资料。”
“谦虚了。”常昊泽托着下巴想了想，说，“很不错的构想，但是……姚董能同意吗？”
“这个么，”闻杰开始清嗓子，“得给她点时间。”
两人一起笑。
闻杰忽然问：“这辆车的亮点是什么？”
常昊泽不假思索，“便宜！”
“还有呢？”
常昊泽耸肩：“便宜还不是最大的亮点？以前那款103的亮点倒是真挺亮的——高端豪华纯电动汽车，比照着特斯拉的路子走。可产品降级后，能把这车造得四平八稳不出大错就烧高香了，哪还有功夫去想别的亮点啊！”
闻杰沉吟不语。
咖啡喝完了，常昊泽看看时间，“该回去了。”
他正要上车，闻杰迅速绕过车头，抢先一步拉开驾驶室的门，笑着对常昊泽说：“我来开回去！”
丁蕴洁去茶水间洗杯子，几个女孩挤在料理台边说话，她扭头瞥一眼，原来是围着一台咖啡机正做咖啡，那咖啡机她看着有点眼熟。
女孩们不知在抱怨谁，义愤填膺似的，一个说一句，其他人全都热烈附和。
“是啊！他刚来的时候多风趣，还特别好说话，问他要什么都不拒绝的，现在不得了，开会时脸绷得那个紧哟，一丝笑纹都没有！”
“还说呢！我分析表交晚了一天，给他好一通教训！”
丁蕴洁把杯子洗干净，洒了洒水，插进去问：“在说谁呢？咱们这儿除了常总还有哪个领导特别严肃吗？”
女孩们回头见是她，都有些尴尬，又不好不回答。
市场部的吴薇最爽快，直截了当说：“在讲闻总呢！丁总，你没发现闻总过完年回来像换了个人？”
“有吗？”丁蕴洁是真没发现。
吴薇同部门的刘娜笑嘻嘻说：“那看来是只针对我们小兵辣子凶。”
丁蕴洁视线再次落在咖啡机上，突然回过神来，“咦，这不是闻总的咖啡机吗？”
“就是啊！”吴薇说，“他叫保洁阿姨挪过来的，都挪两天了，丁总没发现？”
丁蕴洁去找闻杰，办公室门关着，她透过玻璃往里面张望，闻杰埋头在桌前，桌上摊着好多纸，他一会儿看这张，一会儿拿起那张，忙得不亦乐乎。
丁蕴洁敲敲玻璃，闻杰抬眸，见是她，赶紧过来开门。
“你干吗呢，忙成这样？”
闻杰搓搓手，“你们都在为样车测试操心，我也得找点事做做，要什么责任都让你们担了，我这总经理不是太好干了？”
丁蕴洁笑道：“闻总近来觉悟相当高啊！”
“必须的——有什么能为你效劳？”
“想喝咖啡。”丁蕴洁故意说。
闻杰拔腿就要出去，“你等着，这就给你去做！”
丁蕴洁笑着拦住他，“跟你开玩笑呢——怎么把咖啡机挪走了？”
“图个清静。”
丁蕴洁想起女孩们的抱怨，忍不住一笑。
她靠在桌边，低头看闻杰在研究的东西：电池性能、续航里程、加速度、外观、充电桩布置、经销商安排……
“听说你最近特严肃，忽然转性了？”
闻杰坐回椅子里，拾了支水笔搁指间转着，笑说：“我只是恢复了本来的样子，既然打算在这儿长期待下去，还是以真面目示人比较好，老装平易近人也很累。”
丁蕴洁揶揄说：“可是女孩子们不大习惯呢！”
“等熟悉了现在的我就习惯了。”
“看来以后，我也得跟你保持距离了。”
闻杰一下子丢掉笔，“你例外，你有特权！”
丁蕴洁笑，“为什么？”
“想知道？过来，我告诉你。”
丁蕴洁摇头，“刚想表扬你，又开始玩幼稚游戏——走了！”
“别啊，再坐会儿！我现在就告诉你——你是我这辈子唯一主动表白过的人。”
“真的？”丁蕴洁惊讶极了，“那你太太……”
闻杰低头，视线钉在白纸上，“是她主动的。当然，我也很爱她。”
丁蕴洁陪他沉默了会儿，说：“对不起。”
闻杰朝她笑笑，“没什么，以前确实很怕提起，现在好多了。”
常昊泽的办公室就在闻杰隔壁，这时候突然传出吵闹，常昊泽的吼声格外响亮，“干得了就干，干不了换人！”
两人对视一眼，赶紧出去看动静，才到走廊，就见陈一帆怒气冲冲飞奔出来，同事刘艳跟在他后面，边走边回头，很迟疑的样子。
闻杰低声吩咐丁蕴洁，“你去问问一帆怎么回事，我找老常聊聊。”
“好。”
丁蕴洁赶到楼梯口，终于把一帆和刘艳叫住，一帆脸色僵硬，像上了层腊。
丁蕴洁问：“你们和常总吵什么？”
一帆倔倔得不吭气。
刘艳说：“整车一共提交了三次检测报告，回回改进都涉及原材料，我们也最大程度和供应商沟通了，但时间紧，要求又变来变去，供应商也很难办。常总刚才大发雷霆的，把气全撒我俩头上了。”
丁蕴洁安慰他们说：“常总最近压力很大。你们别放心上，他就这臭脾气，难改，但发过就完，当不得真——一帆，别生气了。”
一帆听丁蕴洁几句话说得还算公正，心里缓和了一些，说：“其实有些数据是符合基本参数要求的，但常昊泽给的指标太高了，发现哪一项不达标就要求全面改进，但等新材料换上去，消除了这项不达标，还会有新的不达标项出现。这样搞下去不是没完没了？”
丁蕴洁说：“你们先回去，我找他谈，之后咱们开会讨论，看要怎么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