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凌走进仓库,前同事们立刻起哄,“新娘子,新娘子来了!”
到仓库来领货的员工也跟着嚷嚷,“新娘子有没有喜糖吃?”
徐凌手上就领着个大纸袋,里面装满了喜糖,已经发掉一半,剩下那一半,她往主管老杨办公桌上一放,“杨师傅,你帮我发吧!”
众人一哄而上。
吴双燕从内库房出来,看见徐凌,很诧异,“你婚假结束了?”
徐凌说:“其实还有两天假呢!可是常总事儿太多,昨天就来上班了,我一个人在家也没意思。”
双燕逗趣说:“你还叫他常总哪!”
徐凌失笑,“叫习惯了!”
“是不是在床上也这么叫?”双燕捏紧了嗓子学徐凌,“常总,你慢点儿,常总,别急,哎常总,轻点哟!”
徐凌做仓管员时和吴双燕关系最好,双燕热情泼辣,但就是嘴太乱,一兴奋荤的素的全来。徐凌红着脸扑上去撕她的嘴。
老杨一边派糖一边说:“双燕这几天是不对劲,浪得很!天暖和了,发春呢!”
“老杨你别光说我,你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双燕面不改色,“脸上那骚痘痘比谁都多,该上医院去瞧瞧是不是内分泌失调啦!”
“放狗屁!女人才内分泌失调呢!我一个大老爷们哪来的内分泌!”
大伙儿哄笑。
双燕打开抽屉,把自己的小手包翻出来,嘴上问徐凌,“你专门跑配件部来发糖?”
徐凌说,“是啊!初八那天好多人没到,我把喜糖给他们送过来,顺便退掉点礼金。”
当时周应凯在欧洲旅行,他事先和常昊泽打过招呼,参加不了婚礼。他不来,手下好几位主管也都缺席,只委托销售经理沈维礼做代表,把礼金奉上。
双燕两眼贼亮,压低嗓门问:“周总给了多少?”
徐凌也小小声说:“一万呢!我们都吓一跳。常,常昊泽说不能收,要我退回去。”
“你傻呀!”双燕眼珠子都瞪出来了,“这是结婚礼金,又不是别的,理直气壮收就是了!多好的发财机会。”
“那怎么行?这里面挺复杂的。”徐凌想想也说不清,“反正我听常昊泽的,不能收。”
双燕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那你退回去,周总说什么没有,肯定不高兴吧?”
“他不在,我给他秘书了。”
双燕终于找到手机,左右一打眼,鬼鬼祟祟拉着徐凌就跑,“跟我来,给你看好东西!”
进了内库房,双燕把门一关,掏出手机,操作起来,满脸兴奋之色,搞得徐凌很困惑。
“什么好东西啊?”
“一个小视频,特别棒——你过来点儿!”
两人脑袋靠着脑袋,视线集中在手机屏上,徐凌依稀看见视频下方的名称“某衣库情色视频未删减版”,刚要说话,双燕手指一落,已经点下播放按钮,她一脸诡谲的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
话音未落,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打断了她,屏幕上跳出一张女鬼的脸,张着血盆大口,拼了老命在嚎。
两人没提防,给吓得头皮发炸。徐凌一下子退出去老远,双燕手忙脚乱关视频,谁知怎么关也关不掉,鬼号声持续发作,音量又大,穿透门板直扑出去,外面有人敲门,问怎么回事。
双燕急得团团转,徐凌跺脚提醒她,“关机!赶紧关机啊!”
双燕立刻关机,总算把要命的鬼哭狼嚎给消灭了,她咬牙切齿,“沈秋这个小混蛋,居然敢耍姐姐,改天给他好看!”
徐凌平白给吓出一身汗,拍着胸脯责备她,“无聊不无聊啊,你?”
双燕没好气:“你装什么清高?都结婚的人了。”
两人推门出去,外面站着一排看热闹的,双燕手一挥,“别围在这儿,没啥事!”
有人打趣,“双燕,刚才那个又哭又叫的声音是你吗?”
双燕一瞪眼,“是我又怎么样?老娘心里难受,嚎几嗓子,碍着你们了?”
陈一帆站在仓库门口,远远望着这边,目光和徐凌对上时,徐凌立刻感到一股冰冷的气息。她记得很清楚,一帆也没来参加婚礼。
陈一帆供职于采购部,对徐凌爱慕已久,虽屡遭拒绝却锲而不舍,终于在徐凌最失意之际打开了突破口。然而两人相恋不过数日,一帆就被常昊泽横刀夺爱,眼睁睁看着他们以迅捷的速度直奔婚礼殿堂。
虽然常昊泽才是徐凌的真爱,但面对一帆,她内心终是愧疚,只恨自己一时心软选择了将就,弄得如今三方都尴尬。
等人散了,双燕去收一帆递上来的领料单,徐凌想走,又有点迈不开步子,仿佛存心避开他似的,只得俯身去查看纸袋子,就剩两盒喜糖了。
双燕故意调侃一帆,“陈经理,新年刚开始,怎么脸就拉这么长啊?”
一帆俯身签字,淡淡地说:“我没法跟你比,年初就有热闹给人看。”
“嘿!这话说的,好像我……”
徐凌用力拽她一把,神情格外严肃,双燕知道这种时候最好别惹她,只得把话咽回去,气鼓鼓地到后面配料去了。
徐凌拎上纸袋,向老杨告辞,绕出办公区,和一帆擦肩而过。一帆站着不动,也没回头看她,可那股寒意始终在身后追着徐凌。
在一帆身上,徐凌得到一个教训:不要拿别人来为自己的痛苦作挡箭牌,尤其这个人还是真心待你,否则会歉疚一辈子。
她提早下班,去超市买菜,然后做饭、收拾家务,在装饰一新的房子里到处刻上自己的烙印。这就是她最向往的平凡生活,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等一个深爱的人回家。
妈妈打电话过来,问她在忙什么。
徐凌说:“刚把鸡肉焖锅做好——外婆怎么样?”
妈妈说:“这两天开心得很,说你找到了好归宿,还有啊,让你们早点要孩子,乘我还带得动。”
徐凌别扭,“妈,你们真是的,结婚才几天呀!”
妈妈笑道:“就是提醒你早点有个计划。外婆说了,你要是有了孩子,她就住舅舅家去。”
徐凌有点担心,“那能行吗?”
“你别管了,好好想想孩子的事,要得晚了,只能找保姆,可是现在要找个好保姆也不容易。”
徐凌讷讷地说:“这种事,又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妈妈又笑,“你俩都是夫妻了,有事就商量嘛,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接完电话,徐凌坐在阳台里,想象着她和常昊泽的孩子,嘴角慢慢弯起来,忽然觉得,有个孩子在这栋房子里跑来跑去,确实很美好。太美好了。
前戏做完,常昊泽习惯性地拉开床柜抽屉,取出安全套。徐凌仰躺在床上,内心挣扎不已,眼看他就要把套子戴上,才不得不支起身子说:“你,等等!”
常昊泽顿住手,目光朝她看过来,徐凌脸红红的,“今天妈妈打电话来了。”
“有事?”
“她,她要我们考虑早点要孩子。”
常昊泽手里还捏着套子,短暂思考几秒,继续埋头忙活。
“最近太忙了,刚把材料都催到位,马上就要试做一批,姚董很紧张,天天打电话追着我问进展,根本没心思想别的。”
徐凌不甘心,“我一个人带也可以的。”
常昊泽翻身压住她,笑道:“你以为是养小猫小狗吗?小孩子很麻烦的,生下来就不能退货了,还是等过两年再说吧。”
徐凌还想反驳,常昊泽的嘴已经堵了上来。
开春后不久,M212型纯电动汽车的十辆样车相继下线。
闻杰兴冲冲把丁蕴洁拉到自己办公室,丁蕴洁不满,“什么事十万火急的?我忙着呢!”
闻杰二话不说,把靠墙立着的一块移动白板转个身,正对丁蕴洁,白板上贴着一张常昊泽提供的造车时间表,罗列了各种细目,每个细目前还有个小方框,完成项前的方框都打上了勾,从样车阶段开始,往下的方框大都还空着。
丁蕴洁气立刻消了,笑道:“原来你也这么紧张啊,平时一点看不出来嘛!”
闻杰把一支白板笔递给丁她,郑重其事说:“样车下线,我们等于成功了大半,这个勾我想请你来打!”
丁蕴洁难以置信,“你找我,就为给你打个勾?”
闻杰点头,深情款款说:“以后,我生命中任何重要的事,都希望能与你分享。”
丁蕴洁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也不好过分打击,摇着头走上前,把勾给填上,又把笔还给闻杰。
“做样车可算不得成功,后面麻烦事多着呢!要做各项测试,测试不过还得调整,反复改进,咱们前面那款高端车S103,样车下线后调整了大半年,到鼎辉要求转型做现在的212时,还有好几项测试没通过呢!”
闻杰忙请教:“你预计这回调试得花多长时间?”
丁蕴洁耸肩,“这个谁也不敢保证,但要通过所有测试,能以成品车的标准上市,肯定不止半年——半年转型,基本就是个神话。”
闻杰皱起眉,“大嫂又该焦虑了。”
丁蕴洁瞥他一眼,“梁涛那时候要求半年内转型,其实是想让姚董知难而退,把老周请回来主持,我听说老周手里有M212的全套方案,从研发到零部件供应的一整个系统,包括营销策略,他是有备而来,不像咱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就算研发时间大大简化了,可后面零部件选型定样,原计划一个月搞定,结果还不是磨了两个多月才完事?”
闻杰眉头越皱越紧,“你怎么不早说?”
“说了有什么用?你以为老周会善心大发,把方案拿出来共享?他现在就等着看咱们笑话呢!这一点,姚董心里也清楚,既然她不妥协,唯一的路就是靠自己摸索下去——不说了,我得回车间,常总在分配测试任务呢!”
她拔脚要走,听见闻杰追问:“你不是只管生产流程吗?怎么后期测试也要你做?”
丁蕴洁扭头说:“现在的局面,还分那么清干什么!谁有时间谁就上,争取早点通过测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