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吃着晚饭,丁蕴洁问:“要改电机的事你知道吧?”
闻杰点头,“大嫂早上找我谈了,说是升级需要,你觉得有问题?”
“觉得有点奇怪。”丁蕴洁持着筷子不动,“改产品是很谨慎的事,尤其像电机这样复杂的零部件,如果不是有特别大的瑕疵,一般也不会随便去改。但这次修正只给了个优化性能的理由,还是姚董直接要求的,从流程上就觉得不是很合理。”
听她这么一说,闻杰也感觉有些蹊跷,“前几天雷帅去找过大嫂,八成就是为电机的事。”
丁蕴洁说:“我给雷帅打过电话,想问问究竟什么原因非改不可。他以前很能聊的,这次居然没怎么多话,只说按姚董的意思去办。”
闻杰也想不出个所以然,“雷帅是电机专家,大嫂做事也向来谨慎,既然他们都认为要改,那就改吧,反正是优化嘛!”
但丁蕴洁还是无法打消疑虑,“话是这么说,不过我执行起来会比较困难,改产品牵扯的部门很多,设计、生产、品质,要做测试论证,修改操作书,还要重新培训员工,做顺一个产品不容易。今天跟几个部门开会宣布了这事,也是怨声载道的——小洛对这事怎么说?”
闻杰说:“他没意见,毕竟是他师傅提出来的嘛!”
丁蕴洁耸肩,“好吧,既然大家都没意见,只能往下执行了。”
闻杰给她夹了根鸡翅,“丁大人辛苦了,多吃点!”
丁蕴洁去设计室给新图纸作确认签字,签完正要离开,听见管归档的小姑娘嘟哝:“这张纸是谁的呀?连个签名都没有,我该往哪儿归呀?”
负责实验室的小贾走过去看了一眼,“哦,是雷总工测的数据,你先放雷总工的资料袋里吧。”
丁蕴洁已经走到门口,闻言又折回来,“什么数据?给我看看。”
小贾就把那页纸递给她。
丁蕴洁边看边问:“测试是最近做的吗?”
小贾回答:“对,前两周,雷总工来过好几次,都是中午休息的时候,那会儿实验室很空。”
丁蕴洁反复核对那页测试数据,并没发现特别之处,有点不甘心,问小贾:“还有别的吗?”
“没了,雷总工的数据表都是他自己收着的,这张要么是作废了,要么是被他遗漏了。”
丁蕴洁把纸还给小贾,“那你帮他收好吧。”
抬眸之际,突然感觉有人在看自己,循目望去,一个三十出头的工程师正以警觉的目光远远盯着她,然而视线与她刚一接触立刻就转开了。
丁蕴洁想起他叫王峰,来研发部时间不算长,平时默默无闻,和自己几乎没交集。没等她细细琢磨王峰的眼神,背后就传来姜森不耐烦的嚷嚷声——
“要签什么文件赶紧拿出来,老子忙着呢!”
丁蕴洁转身之际,看见姜森正往门里走,一脸不耐烦。
小贾略带尴尬说:“是新电机的改进图纸要签字确认,姜经理你们老电机组不用签。”
姜森立刻大声嚷嚷起来,“谁他妈吃多了撑得,耍老子玩呐?发个通知,】话都讲不明白!”说着,眼神挑衅地斜瞥了丁蕴洁一眼。
丁蕴洁没理他,径自出了门。到行政办公区,远远看见徐凌站在她办公室门口,颇有些意外,忙快步上前。
徐凌也发现她了,脸上绽出笑容,“丁姐!”
丁蕴洁把她让进房间,“怎么这时候跑过来?”
徐凌说:“周末我们打算办个部门活动,大家想请你过去一块儿玩。”
“什么活动?”
“打乒乓。”
丁蕴洁笑道:“谁想出来的?这个我拿手啊!”
徐凌说:“本来大家想吃一顿,然后去唱歌的,可闻总说吃饭唱歌都没意思,应该多做做运动,或者干脆来一场体育比赛。赵静就挑了几个运动项目让大家投票,最后定了打乒乓。”
丁蕴洁爽快地说:“行,我参加!”
徐凌高兴道:“因为报名的人比较多,比赛会分好几场,从星期五晚上开始,到星期天下午结束,丁姐你方便参加哪一场?”
丁蕴洁反问:“你参加哪场?”
“星期天下午的。”
“那我也这场好了。”
徐凌把一张写着时间地点的入场券交给丁蕴洁,笑眯眯说:“那咱们赛场见!”
徐凌下楼,穿出厂区,往整车部走,经过仓库时,只见门口进进出出很热闹。
双燕在的时候,她会习惯性地进去看看,聊几句再离开,不过双燕现在已转调去整车生产部做计划文员了——是丁蕴洁向生产经理彭元推荐的。
计划文员要倒班,和仓库没分别,不过双燕毫无怨言,欢天喜地接受了。
徐凌觉得双燕最近半年变化很大,不像以前那样开朗活泼了,神情间总有些鬼祟,也许还是被离婚的事折磨的,任谁碰上那样一个魔鬼丈夫都得脱层皮。徐凌愿意帮双燕,主要也是基于同情,还有她初来乍到时双燕对她的帮助,妈妈一直告诫她,做人要懂得感恩。
徐凌在仓库外面稍作停留,还是决定不进去了,她和其他仓库同事虽然相处得还不错,但见面也没什么可说的。
未及离开,沈秋忽然从里面出来,左肩上挎着个包。两人结结实实打了个照面,彼此都一愣。
徐凌主动招呼,“下班了吗,小沈?”
沈秋迟疑一下,说:“我辞职了,今天最后一天。”
徐凌很意外,“哦,找到更好的去处了?”
沈秋摇头,看看徐凌,低声问:“你现在方便吗?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徐凌一面心生诧异,一面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走到仓库后面的空地,沈秋低着头,轻声说:“我辞职的事没告诉双燕姐,以后也不会跟她联系了。你什么时候见到她,麻烦跟她说一声吧。”
徐凌吃惊,“为什么?你们是不是闹矛盾了?”
沈秋神色黯然,“我好像,给她惹麻烦了。”
徐凌更加茫然,“到底怎么回事啊?”
“你不要再问了。”沈秋语气虽柔却很坚决,“总之是我对不起她……希望她以后能顺顺利利的。”
沈秋说完,没再看徐凌,低着头慢吞吞走了,留徐凌一个人呆站在原地,参禅似的怎么也悟不透。
赵静为乒乓赛的冠军准备了一台尼康单反相机作奖品,另外,所有参赛人员都能得到价值三百元的购物券奖励,赛事人气因此空前高涨。
星期天下午的比赛是最后一场,大约有四十多号人参加,以办公室成员居多,工人大都参加了前两天的场次。
比赛采取打擂台的方式,不论男女,进场先取个号,按次序上场,打五个球,按得分多少论输赢,输了的下台,换新人上,谁能最后留在台上,谁就是赢家。
闻杰星期天上午刚出完差回来,下午就陪丁蕴洁一起去了体育馆。他一到场,气氛立刻热闹起来,好几个部门经理围过来想和他谈工作,被闻杰一掌挡开:“比赛期间不谈公事,有事赛后再谈!大家好好打比赛!”
众人嘻嘻哈哈散开,一番热身后,专心等待上场,顺便吹吹大牛。
池达友说:“打乒乓啊,我穿开裆裤时候就开始玩啦!我和刘国梁同岁,要不是家里穷,只能好好读书,现在说不定也是国家队的顶梁柱!待会儿我把尼康相机抱回去你们都别太惊讶啊!”
洛小宇不服:“老池你得了,要厉害也是十几岁时候吧?现在挺着个啤酒肚,挪步子都不利索了,相机肯定是我的!”
他一边灵巧跳跃,一边逗池达友,“你行吗?这么跳你行吗?”
彭元笑话他,“别蹦了,跟个小麻雀似的,显得更轻骨头了!”
丁蕴洁在旁边笑而不语,闻杰见状,低声问:“看你这表情,好像胜券在握的样子。”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闻杰给她做思想工作,“万一没赢到相机也别哭,哥哥给你买。”
丁蕴洁脑袋一仰,打鼻子里哼气儿,“用不着,等我赢给你看!”
噼里啪啦赛了一阵,高手渐渐水落石出——没想到最厉害的居然是徐凌,文文气气站在桌边,出手却极为利索,一连干倒十几个选手,成为新一代台主,把大伙儿都惊呆了。
赞誉声雪片一般朝她飞来,徐凌腼腆地解释,“小时候特别喜欢,我爸还给我请过教练,初中代表学校去参加市里的比赛,得过第二名。”
“难怪啊!人家是专业选手,咱这种业务水平的只能靠边站!小洛,相机你别惦记啦!”
“老池,我不惦记你也别惦记,咱谁都没份儿——徐凌,你深藏不露嘛!改天也给咱们指点指点啊!”
在一片打趣声中,常昊泽抱着臂膀,抿嘴微笑,神情甚是得意,徐凌扭头瞥见,心里也开出了花。
赵静喊:“下一位,二十二号,上场!”
叫了好几遍,二十二号都没人答应,陈一帆手持二十三号的券,挑了块球拍准备上去,他现在已经升任整车部的采购经理了。
常昊泽见状,抢先一步走到桌前,“我先来!”
众人立刻捧场地鼓掌,“夫妻擂台啊!精彩!精彩!”
一帆被晾在一边,尴尬地往后挪了几步,脸色难看。
常昊泽先玩了几个很花的开球,徐凌都接住了。
“好了,比赛正式开始!”常昊泽含情脉脉望着徐凌,“夫人尽管放招,不用给我面子。”
徐凌抿着嘴笑,那笑容太耀眼,在一帆的视野里熠熠生辉,格外刺心。
五个球后,常昊泽把徐凌赶下了台。
洛小宇看得憋不住,叫嚷起来,“徐凌,你是不是给常总放水啦?你刚才那水平不至于这么快就输了呀!”
常昊泽优哉游哉玩着球拍,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洛小宇痛心疾首:“作弊呀!这是赤裸裸的作弊!”
彭元说:“就算放水你也没啥好说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池达友笑道:“反正不管他俩谁赢,相机都是进同一个家门!”
赵静说:“是不是放水,接着打就是了——二十二号还是没来吗?二十三号呢?”
二十三号的陈一帆却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