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许佩珊也走了,和沈维礼不同,许佩珊是自己主动走的。走之前,丁蕴洁与她有过一次长谈。
许佩珊先告诉她,“沈维礼被老周骂得找不着北。说他害自己不够,还想拖别人下水。”
丁蕴洁问:“沈维礼现在怎么样?”
“不知道上哪儿去了。他和老周本就是赌桌上认识的。”
丁蕴洁诚恳道:“其实你没必要走,财务审查也没你什么事。”
许佩珊摇头,“话不能这么说。谁都知道我是老周那帮人里的一份子,现在他走了,我还留着,多尴尬。”
“姜森、林山明不也没走嘛!”
许佩珊笑起来,“你还拿我跟他们比呀?”
丁蕴洁愧笑,“我不是那意思。”
许佩珊拍拍她手背,“我懂,是你舍不得我对吧?”她叹了口气,“我是不想让人在背后嚼舌根,图个耳根清静吧。反正这地方,再待下去意思也不大了。”
两人唏嘘一阵,许佩珊又说:“老周不会死心的,林山明、姜森现在为什么听你话?还不是老周嘱咐他们要忍耐,等着将来他东山再起?我本来就不想掺和这些事,可拿人的手软。现在是好机会,一走了之,省多少麻烦。”
“你打算上哪儿?”
许佩珊想了想说:“不急着找事做,先轻松一阵吧。”
丁蕴洁内心是感激的,她知道,如果自己没有和周应凯“为敌”,许佩珊大概也不会动心思走,而她一句这样的话都没提,给自己留足了台阶。真的朋友就是这样,替你着想,却不图回报。
“佩珊……对不起了。”
许佩珊朝她一笑,也没虚情假意,只说:“希望你和姚董进展顺利,我是真心的——给你提个醒,老周已经在活动了。”
丁蕴洁早料到周应凯必不甘寂寞,但此刻听佩珊这么一说,心里还是微微沉了一下,“活动什么?”
“重新找座靠山呗!”佩珊撇了下嘴,“梁涛已经完全倒向姚董了,虽然还和老周敷衍着,也就是表面和气了。老周说,他要找的这个人,既能在投资方那边说得上话,还不能和梁涛立场一致。”
丁蕴洁皱起眉,“他是不是已经看上谁了?”
许佩珊踌躇一下,低声说:“对,他看上了徐彪——姚董应该知道。”
丁蕴洁困惑,“徐彪也是投资方的?”
佩珊点头,“他和梁涛并级,都是鼎辉的合伙人,不过两人不合,投资顺时的事,因为是梁涛主事,徐彪一直没发表过意见。”
丁蕴洁立刻追问:“老周跟他搭上线了?具体到什么程度了?”
佩珊见她神色如此紧张,倒有点后悔多嘴了,“进展怎么样我不清楚,总归你们小心一点为妙——我想加个布丁,你要不要?”
每当她不想继续某个话题时,就会用这种方式岔开,丁蕴洁心知再盘问下去也得不到什么,只会令她为难。
但有个问题,她实在没法忍住不问。
“审计没查出老周的问题,还是因为他做了两本账对吧?我记得你以前说过。”
许佩珊点头,“是有另一套账。”
“实际情况,你能跟我说说吗?”
许佩珊瞥她一眼,“你知道了也没用,何必自寻烦恼。”
丁蕴洁说:“配件部的账目看得我头疼,很多地方想不明白。你知道我脾气,想不通难受,怎么处理当然是另一回事了。”
许佩珊喝了口咖啡,想一想说:“我可以告诉你,但是……”
丁蕴洁忙表态,“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姚董。”
佩珊这才揭秘,“老周在外面成立了一个皮包公司,法人代表是他表弟,所有供应商都要先让皮包公司审核了才能进来,自然是雁过拔毛。后期变本加厉,连一些小订单的客户都要经过皮包公司,订单和皮包公司签,再由皮包公司转包给顺时做,顺时除了成本和一点利润外,其余好处都被老周刮进自己腰包了。当然这些操作是经过周密掩盖的,在纸面上很难抓出破绽。”
“你见过他真实的那本账吗?”
“没有,都是他自己保管的。”
丁蕴洁却从佩珊的神色里判断出她说谎了,但她没有戳穿佩珊。
佩珊坦率道:“这些话,你听我说过就完了,别指望我会去姚董跟前揭发。我虽然也很想帮你们,但涉及到老周恕我无能为力。老周再烂,待我却不薄,人不能没良心,对吧?不管怎么说,他现在也下台了,能不能把他压死在下面,就看姚董的手段了。”
两人分别前,许佩珊又提到闻杰。
“你和闻杰是认真的?”
丁蕴洁不含糊,“认真的。”
许佩珊有些担心,“他这人口碑好像不怎么样。”
“我相信他。”
“万一看走眼了呢?”
丁蕴洁笑笑,“我认栽。”
许佩珊便也笑起来,“看来是玩真的了。你难得肯敞开心扉承认喜欢谁,相信不会那么倒霉的!”
丁蕴洁在配件部忙得不亦乐乎,闻杰有空也会给她提提意见,但闻杰在整车也有一大堆事要忙,所以多数时候,都是丁蕴洁和姚奕商量着办。
在姚奕的指导下,丁蕴洁开始整合配件部,按照现有订单重新核定人力成本,对行政、人事等部门进行拆分,原先这些后勤部门是参照美企的做法,两大业务部共享一套支持系统,现在则明确了分工,成立了各自的服务部门,并按照就近办公原则,负责整车业务的部门也都搬到了整车组的行政大厅。
整合过程中也发现了不少人浮于事的情况:多余而无用的岗位,或是一个人能干的活儿硬是分给了三个人干,这些占着闲职过养老生活的基本都是主管们的关系户。
“上梁不正下梁歪。”姚奕评价,“这样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裁掉。”
沈维礼和许佩珊的相继离开,让不少周系下属慌了阵脚,以为他这回是真倒了,有能力的纷纷在外面找起了工作。还想留在顺时的,要么主动靠过来,要么开始用起了“妙招”。比如多个后勤部门的女职员一窝蜂似的上报怀孕信息,以此为自保手段。
也因此闹出不少趣闻——采购部一名女职员和上司吵架,惹急了不仅摔工牌,还威胁说:“你再啰嗦。我就去怀个孕,活儿不干,工资你还得给照付!”
“怀孕“一下子成为员工们开玩笑时热度最高的词儿。
姜森本该是首批被清除的人员,但周应凯事先求了梁涛,梁涛一方面碍于往日情面,一方面周应凯毕竟还是顺时的董事,便跟姚奕打了招呼。姜森虽然被留下,但不再总管整个电机部,降级成为老电机二组的生产主管。
丁蕴洁提拔了一批新主管,增加了激励制度,各单位按月度结算,能按时或超额完成任务,当月会额外发奖金。
调整过程中,让丁蕴洁比较意外的是,姚奕钦点高海为维修部主管。高海虽是老员工,但言行和能力并不具备做领导的素质。丁蕴洁不敢向姚奕质疑,就问了闻杰。
闻杰反问:“那你说让谁来做这个主管合适?”
丁蕴洁也确实没找着满意的人选,解释说:“我本来想从外面招聘的。”
闻杰说:“维修部里这些人,要不就是姜森的死党,要不就是吊儿郎当混饭吃的,高海好坏还有点责任心,干活积极性也高,让他上去总比找姜森的人强。你从外面招当然也没问题,但维修部向来是最难管的部门之一,外面的人不了解情况,要管顺手可不是一两天的事,弄不好再让这帮人给玩了,来个一走了之也说不定。到那时你更有得忙!”
丁蕴洁心念一动,“这么说,高海是铁板钉钉做这个主管了?”
“你先用用看嘛!不行再换。”
不提防丁蕴洁忽然脑袋凑上来,虎视眈眈问:“高海是不是向姚董告密的人?”
闻杰一怔,随即笑道:“这我不清楚,想知道你去问大嫂呗!”
丁蕴洁嘴一撇,“你的眼神早出卖你啦!跟我还来这手呀?放心,我不会出去乱说的。”
闻杰笑笑不语,算默认了。
丁蕴洁心里难免感慨,当日她对高海一句戏言,想不到他竟然当了真,还有了如此“成就”,看来这人只要铆足了劲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吴承光仍然管电池,姚奕这回终于特批了一笔经费,要他好好做研发。
丁蕴洁找吴承光谈话,“之前你说没钱没心思,现在怎么样,条件都给足你了,可以好好花功夫提升电池质量了吧?”
吴承光满面挂笑,“是,是,终于让我给盼来了!”
姚奕本来对吴承光不放心,嫌他是周应凯的亲戚,她找丁蕴洁问情况,丁蕴洁如实相告:周应凯辞职后,吴承光不但没有说他坏话,还去看望过他。姚奕听了,反而觉得这是个可以信赖的人。
“如果他是小人,现在应该急着和老周划清界限呢!”
丁蕴洁对吴承光道:“姚董说了,以后电池就交给你了。给你一年时间,找个好方案出来。”
吴承光感动,“一定尽力!”
一系列措施下来,配件部终于重新步入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