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走后,心中很沉,很乱,何等人物,却无法救助,纵使自己成就四境又能如何?无能为力,无能为力啊。阿茹娜见柳叶一脸阴沉,脸上甚至有泪迹,阿茹娜柔声道,“小贼,你怎么了?我让叔父放了他好不好。”
柳叶转头,细腻的摸了摸阿茹娜的头沉声道,“阿茹娜,找个好人,嫁了吧。”
阿茹娜闻言一愣,随即大骂道,“你以为本公主没人要吗?”
柳叶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向前面走去,阿茹娜恨恨的看着就行的背影,朗声道,“柳叶,本公主此生跟定你了,哪怕到天涯海角!”阿茹娜说完,又跟了上去。
夜色如水,但寂寥不过人心,柳叶每每想到文天祥在狱中的场景,连酒都不想喝,但要知道,喝水也是能喝醉人的,而阿茹娜坐在一旁,死死的盯着柳叶,嘟囔道,“小贼,你陪我说说话嘛,要不我陪你喝酒。”
柳叶却不答话,神思飞游,望着皎皎明月,或许自己能和那些义士一般的,就只有这天上的一轮圆月了。
阿茹娜道,“这样的一个美人在你跟前,你就不动心?莫非是铁石心肠?来,不如让我摸一摸。”阿茹娜说着便假意上前。
柳叶沉声道,“阿茹娜,你别闹了。”
阿茹娜道,“我一个女子,如此低声下气,就换不来你一眼吗?”
柳叶沉声道,“阿茹娜,我是你的杀父仇人,你要记住了!”
阿茹娜抽出匕首,指着柳叶道,“你让我刺上一刀,便算恩怨两结。”
柳叶闭目不语,阿茹娜见状,直接一刀捅了上去,只听叮得一声,阿茹娜的匕首却刺不进柳叶的胸膛,柳叶道,“算我说错了话,我明日见完忽必烈便要走了。”
阿茹娜道,“我要和你一起走。”
柳叶道,“哎,天下强人那么多,我看伯颜就不错。”
阿茹娜讥笑道,“老娘就是看不上,怎么样?”
柳叶对阿茹娜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翻身一跃,登在高楼之顶,一个人闭目养神。而阿茹娜就坐在下面,望呀望呀,滚滚泪珠夺眶而出,止不住,停不下,一别三十年了,放不下就是放不下,情之一字,如之奈何?如之奈何?
翌日清晨,阿茹娜便带着柳叶去大宁宫觐见忽必烈,而忽必烈知道柳叶今日来,竟然连朝会都没有上,这并不是忽必烈真的重视柳叶,而是忽必烈必须作出样子,现在忽必烈心中有几件事,若不平息,根本不得安宁,而柳叶就是能帮他解决问题的那个人。
柳叶来的时候,忽必烈身边没有其他人,只有赛因至尊,而柳叶身后,只有阿茹娜。忽必烈道,“柳叶,你我虽相识三十多年,但见面的次数却屈指可数,而每次见面,都是别有一番境地,但每一次见你,我的境况便会好上一分,我希望,这一次又是如此。”
柳叶道,“必不让陛下失望。”
忽必烈沉声道,“好,那我们就找一处僻静之所详谈。”
忽必烈说着,便将带到一方水榭之中,柳叶道,“看来四周的耳目太多,竟然连你也不得自由。”
柳叶说完,忽必烈也是有些无奈,天子天子,天下都盯着的人呀。你根本没法分清周身之人,到底是何等心思。
忽必烈道,“柳叶,这次前来,你想做什么?”
柳叶道,“我知道你心有一患,特来帮你除去。”
忽必烈道,“那你倒是说说看。”
柳叶道,“天下初定,可是你这帝位并不稳,其一在西,窝阔台后人海都与你可是势不两立,察合台后人和你也非一心,其二在北,所属的故金之地,并不安稳,其三在难,汉土初安,却比其他地方更让你担心,但你最大的心患却在大都里面。”
忽必烈道,“大都里面有什么心患?”
柳叶道,“为帝者,首重制衡二字,之前陛下实力薄弱,所以重用了藏佛一脉,一来对抗萨满教,二来也教化人心,但如今天下已定,奥木格里格又归心,那萨满教自然是你的首选,但藏佛的信徒遍布大都,不说其他,单单这皇宫之内,有多少人深信不疑?就怕他一句话,连你也敢冒犯,而八思巴之强,恐怕赛因三位联手,也拿不下吧。”
柳叶说完,看向忽必烈与赛因,忽必烈沉声道,“赛因,八思巴真有那么强吗?”
赛因无奈的点了点头,沉声道,“现在八思巴确实是越来愈强,即便是我遇见他,那浑身气机也让人心惊,听说他有十世道果加持,宿慧无敌,深不可测。”
忽必烈沉声道,“八思巴乃是帝师,万民敬仰,不可轻动。”
柳叶道,“二十年前,佛道之争,八思巴以多欺弱,胜之不武,如今我要再与他论道一场,以定强弱。”
忽必烈道,“你想怎么论?”
柳叶道,“当年我和八思巴有约定,以武论道!”
忽必烈道,“帝师武功高强,帝尊就敌得过吗?”
柳叶道,“我和八思巴练了一套阵法,依我两的合击之力,就算杀不死,也能对抗住。”
忽必烈道,“好,明日朝堂之上,我便问一问帝师,看他是个什么意思,到时候还请你也前来。”
柳叶道,“好。”
忽必烈道,“刚才你说了四患,我想问问帝尊,这其余三患如何解决?我倒是想听听您的见解。”
柳叶道,“我倒是有一些浅见,但我心中也有一事,一会还请陛下替我解忧。”
忽必烈道,“我知道你去见了文天祥,莫非你是想让我放了他?这个我恐怕不能答应你。”
柳叶道,“陛下误会了,不过我所求之事确实和文丞相有关。”
忽必烈道,“你说。”
柳叶道,“我听说丞相的妻女在宫中做杂役,我想带她们回去。”
忽必烈笑道,“文天祥这人,我也佩服的紧,我还想以她的妻女来劝降于他。”
柳叶道,“丞相此人中正刚烈,岂是如此就能劝降的?若以妻女逼迫,岂不让天下人耻笑?收人收心,陛下这个道理肯定比我清楚。”
忽必烈笑道,“那你说说,这文天祥我是该杀还是该放?”
柳叶道,“丞相此人,杀不得,也放不得,只能关着,以好酒好肉伺候,乱其心智,也安天下人之心。”
忽必烈闻言哈哈大笑,“柳叶呀柳叶,你的心思都用道这上面来了,你为了替文天祥开脱,也算费神了。”
柳叶摇头道,“这世界上很多事,都比的是一个字,磨。若干年后,你想起我这句话,才会认为是至理箴言。”
忽必烈朗声道,“只要你的策略让我满意,文天祥的妻女我便交你。”
柳叶道,“好,那就先说海都,海都乃是窝阔台后裔,而且素有作为,窝阔台一脉与你们托雷一脉又是血海深仇,即便今日臣服,他日若有机会,也必然会反叛,所以此人当杀,而且必须赶尽杀绝,而他身后的察合台一脉则是墙头草,顺风倒,只要元庭势大,察合台一脉必然臣服,倒是可以借力打力,逼察合台一脉对付海都。”
柳叶喝了口茶,润润喉咙继续道,“对于金地遗民和汉家子民,都好应对,民者,以食为天,谁能让他们吃饱,谁能不压迫她们,他们就归顺于谁,倒是没有什么大义之分,只要民安,其余人就算蹦跶,也不过匹蘚之患,不足成事,但让民吃饱却又是天下最难的事,难就难在天下太大,真正接触民生的却是里长县令一样的人物,所以我建议陛下,大量培育知四时,懂麻桑,惠及民生之人,而那些通读四书五经各家经义的空谈之辈,也就罢了。”
忽必烈道,“自我当上帝王,便显有人敢无拘无束与我说话,不过汉民众多,不过十年,这天下便处处是汉民,你为何不将此事说一说?”
柳叶道,“人心皆肉长,最怕将心比心,若是陛下将天下子民看作平等,一般对待,那天下人则皆视你为君父,若是陛下将天下人当作肉食,那天下人也定当视陛下若贼寇,不过有些话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是千难万难,陛下不妨效仿唐太宗,为自己立一面明镜,日日自省。”
忽必烈叹道,“帝尊倒是一面好镜子。”
柳叶道,“山野之人,岂敢造次,况且我呆在陛下身边,日久之后,又难免化作另一个八思巴。”
忽必烈道,“好,算你答得不错,这文天祥的妻女我便送与你,一会你去馆驿,自会见到。”
柳叶道,“好人做到底,让她们见丞相一面吧。”
忽必烈摇头道,“你这人,贪心不足,不过这件事我也应了,万一文天祥见到亲人,受到感化也未可知。”
柳叶起身拜道,“多谢陛下。”
忽必烈笑道,“受你一拜,此时不亏,不亏,哈哈。”
柳叶道,“陛下,那我就走了,咱们明日见。”
忽必烈道,“帝尊慢走。”
阿茹娜道,“叔父,我也走了。”
忽必烈摆了摆手道,“走吧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