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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是的,我原谅你 (2)

身体上的痛我从不畏惧。可是我怕自己的心,许多个冷冷的夜我会突然醒来,因为无法逃避的思念在床上蜷缩成一团。伊人的笑容浮现在梦中,可是现实世界里我始终形单影只。那种万箭穿心的感觉无法述诸语言。因为说得再多都抵不上那千分之一的尖锐疼痛。寒冷的夜里我感到有一把钝重的匕首正缓慢刺穿我的身体,那感觉就像边笑边掉泪。时间停滞,身体僵硬,呼吸变得艰难,眼泪蔓延得不可收拾。你知道吗?我很痛,非常非常,痛彻肺腑。我疼啊,我疼啊!

疼……

这几天寝室里火药味越发浓烈,继几次武斗和串供之后大家开始变得小心翼翼,心怀鬼胎,每个人都疑神疑鬼,脸上堆满了虚假的笑容,说话也以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为主,互相吹捧蔚然成风。受“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观念影响,大家都转变成谨言慎行的好孩子。谨言,是指从来不传播自己的八卦新闻,只传播别人的;慎行,则是指在传播别人的八卦新闻的时候,一定会叮嘱听众:“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哦。”

从前电视上有个美女总是贼眉鼠眼告诉观众,“我只将秘密告诉她,谁知一传十,十传百,变成全国皆知的秘密……”其实她就想卖个洗发水而已,但是一搭上“秘密”就显得鬼鬼祟祟来之不易,比“看这里看这里”有效多了。

老四的八卦传播最快,并不是她人品最糟,而是她冤家最多。

老四也有危机感,时不时赔笑拍大家一道,我个人感觉最出彩的一句是她恭维老马的,说老马就像安妮宝贝笔下的那种“额头光洁表情淡漠,眼神幽蓝的女子”。

老马十分受用,“哪里哪里。”

我鄙夷地看着她,八卦时她最能八卦,说归说,这种文学青年看似义愤填膺其实根本不堪一击。

不过凭良心说,这句恭维得还真到位,换在我头上我也得晕半天。老马也的确当得起这句话,丫看见帅哥时何止眼冒蓝光?绿光都放过好几回了。

互相恭维应该是个好事,有利于安定团结。只是我很不适应老四意味深长的微笑和主动递来的零食。多年来的生活经验告诉我,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像我现在这么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一旦突然有人前来大献殷勤,那一定要看好自己的口袋,同时迅速检查自己是否已经受敌。

这一天老四又是黎明即起背新概念英语。

老六叨咕了一句,“烦人。”

老四没说话,死命把门磕上作为回应。

我在心里叹一声气。

女生寝室的小争小斗,就像夫妻间的争吵,起初总是很有吸引力,大家都兴致勃勃的煽风点火搬弄是非,日子长了,总会厌倦,就算吵架的主力仍乐此不疲,旁观者烦得要死,巴不得他们赶紧离婚了事。

今天学生会要开一个献血动员会,尽管万分不情愿,大家也还是陆陆续续爬出被窝,梳妆打扮着准备去献血,老马和老六还特意化了妆。老马新买了一款金色带闪粉的眼影,自认为很美,一直舍不得用,今天才拍了厚厚的一层在眼窝上。

一拉门正赶上来叫女生的生活班长吴浩彬,吴浩彬看见老马就是一惊,“悟空,你要去哪儿?”

我们大笑,老马大怒,又不好意思显露出来,板着脸恨恨地回寝室洗掉眼影。

我一直觉得,血站总爱把采血车停在大学附近,可能就是因为年轻人好忽悠。

我和晶晶三个月前曾献过一次血,至今心有余悸。我俩不过是平平无奇的O型和A型,可我们同车的一个男生居然是罕见无比的RH阴性,采血的护士抽完200cc后又把护士长叫来了,两人一起忽悠那小男生,软磨硬泡硬是又抽了200cc,抽得小男生脸色苍白,我们在旁边看着,也不免有几分唇亡齿寒。原本觉得自己挺高尚,这会儿突然有种被谁卖了的感觉。

医务工作者如此心狠手辣,也不能怪我对公益活动多个心眼。我私下里寻思,这么稀有的RH阴性血,卖的时候……肯定不便宜吧?

献血这种活动,历来是学校一年组织一次,多了人也受不住。这次只隔了几个月,场面也铺得挺大,又是动员会又是小分队的。动员会上许磊照例穿着他永远不合身的西服声情并茂地发言。

他讲得十分投入,声泪俱下,从自己体弱多病的童年讲起,贫困的父母无力为他看病,多亏了党和政府的关心和支持,才得以在社会主义大家庭里健康成长到现在。

同班男生过来,面露神秘笑容,“那是你男朋友吧?”

我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前任,前任。”

丁鑫本来在学院楼上机房编程序,这会儿听到热闹,也下来看,听得嘿嘿直乐,问我,“丫是不是肾虚啊?这么凄惨。”

我翻白眼,“我不知道。”

接着发言的是傅萍,一身倍儿矜持的深V领小套裙配着10公分高跟鞋,还化了淡妆,耳朵脖子手腕手指上都全副披挂着,亮闪闪的像棵活动圣诞树,努力淡定但还是激动得小脸红扑扑的。

虽然说话有些语无伦次,但傅姑娘发自内心的红扑扑的喜悦笑容结结实实地砸进大家视野里,大家纷纷表扬这姑娘不错,憨厚,胸也够大。那对大胸排山倒海地那么一戳,那种呼之欲出的气势,大公无私的表情,都让人发自内心地待见这朴实的姑娘。

他俩真是绝配呀。即使是我,也深深感到这才是老许的灵魂伴侣。

傅萍讲完,许磊推刘力上去“说两句”,刘力摇摇头谢绝,笑着站在台下抽烟。

刘力也没少做事,台前台后地一直忙着,只是不肯上台讲话,连老许都不好意思贪功了,补充了几句“感谢刘秘书长的大力支持”之类的客气话。会开到这里,大家都对刘力有些佩服,捎带着也就更看不起许磊。

报名献血的队伍很庞大。其实小朋友们是最好忽悠的了,几句好话一说,大家都很高兴,觉得自己是一个高高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我和晶晶耳濡目染,也不由得蠢蠢欲动,群众都这么勇敢积极地参与公益活动,我们却脱离组织却袖手旁观,实在太可耻了。学生干部的发言又没完没了,晶晶问我:“要不咱们也献吧?”

我同意。

我俩手拉手挤出队伍找辅导员报名,辅导员犹豫了片刻,“你们上学期是不是献过了?”

“对呀。”献完又献不更显得我们觉悟高么?

辅导员拍桌子,“两次献血之间要求间隔六个月以上!不要命了?两个二百五!”

两个二百五只好垂头丧气地走开。

丁鑫声称要送我回寝室,其实他只是好奇,借机八卦而已。

“你跟主席台上那位不是好过两天吗?怎么现在又谁都不理谁了?”

我这一个绿帽戴得天下皆知,真TMD让人悲愤交加,让神下岗卖花。

我只好解释,“没办法啊,胸没人家大,我自觉下岗了。”

“林晓蓓同学,党和人民白教育你那么多年了!身残志坚都没听过?跟丫竞争啊!”

“逼我跳回井给你看是不是?”

我苦着脸,丁鑫嘿嘿地笑,“你别上心啊,其实男的都这样,真的。”

我苦着脸看他,“我上心。”

丁鑫叹气,“不就一个矬男嘛,我估计你也看不上他,本来就是个填空的替身,早点分开才是你的幸运呢。你有那时间倒不如多来关心关心我这样的大好青年。名花虽有主你也可以来松松土,没关系的我不介意。”

“死开!”

推开宿舍门,武茜正和老六嘀嘀咕咕,见我进来,老六闭了嘴,武茜也快步走开,眼看到了门口,忽然又想起什么,转过脸来笑吟吟地问我,“晓蓓!怎么走了呀?不听听傅萍发言吗?说得挺好的。”

我心说去你的吧,转过脸去没理她。

武茜自己嘻嘻一笑走了,老六略有尴尬,“晓蓓,呵呵,武茜非要问我借线数笔记。”

我没说话。

越来越懒得和不相干的人废话了,也许这就是在慢慢地成熟了。成熟总要以伤痛为代价的。伤痛是因为绝望,绝望是因为有人掐我不让我好好活,不让我好好活是因为我从不妥协,我从不肯妥协是因为我要死乞白赖地活着,活得坚韧而赖皮。

我回寝室跟晶晶一起下五子棋,没过一会儿,老马疲惫不堪地回来了。

“这么快就献完了?”

老马耷拉着脸,“献血取消了。”

“为什么?”

“不知道……第一批人都上献血车了,领导忽然过来说,不献了不献了,学校另有安排。就把我们都轰走了。”

正说着,门忽然咣当一声撞开了,老四一阵风一样冲进来,大家都停了嘴,老四一个人跃上床,哗啦哗啦翻了半天,最后带着本书咚一下跳下床去,一摔门走了。

“什么人啊?”老马愤慨,“你看她那德行,肯定以为咱们又说她呢。哎,我跟你说,咱能任由她这么猖狂下去吗?”

“不能!”我从沉思中惊醒,“任谁猖狂啊?”

老六往老四床上一努嘴。

“那还能怎么办呢?把她先奸后杀?抡一锤锁衣柜里?”

老马不服气,“我就不信了,咱这么多人干不过她?哎?你说也奇怪哈,怎么这人人品这么次,还有这么多小狂蜂浪蝶儿围着绕啊?”

老六像扔飞镖一样一句一句往出甩话,“长得漂亮呗!有心眼儿呗!会利用人呗!”

“她漂亮什么啊?不是我说她!你看丫一见男生那乖的,跟看女生时候绝对不一样!”

我心说咱屋儿谁不是这样儿啊?嘴上可没敢多说。

老六点头,“人家多会来事儿啊。”

“就是就是”,老马证实,“你发现没?她那眼神儿,一见男生声音也变,嗲得冒水儿。”

“奖学金也是掺水的!加了够十几分!”

老马盘腿坐床上沉思良久,“你说咱一起在校园论坛上揭发她怎么样?”

我浑身激灵打一个冷战,“你说真的呢?还是玩呢?有这么夸张么?”

老马看着我冷笑一声,“你以为她是什么好鸟儿啊?我告诉你!以前她就一直和我们说你在学生会挤兑她抢她风头!说你跟老许好是为了当干部加学分!你还蒙在鼓里呢吧?”

我举手表示投降,打开电脑退出争议。晶晶本来一直在网上下载词库,这会儿也扭头看看我,没说什么。

一会儿她在QQ上发来慰问:淡定”、“淡定”。

虽然只有一床之隔,想说句话还得借助网络。

我叹口气,“没事,习惯了。”

我这么心直口快缺心眼儿,当然最适合做一个巨大的冷箭垛子。

心里很闷。

好在我很快就看到了一个更大的冷箭垛子。

校园BBS上有人发帖曝料:学生会惊现“吸血鬼”!献血活动虎头蛇尾内有隐情!

曝料的自称是学生会中的小角色,某“知情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