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味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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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小成的命运

人总会死,可日子也总要过,高师傅的丧事办完之后,一切渐渐的恢复了正常,冯哥把高师傅的老伴儿接回了自己的家里,还特意请了个保姆来照顾她。

这让我们所有人都颇为感动,高师傅只是冯哥的师父,而且可以看得出来,高师傅也并不是什么特别出名的大厨,况且冯哥现在开了两家酒店,光是海天海酒楼的规模,就在这个城市里数一数二。

这么大的一个老板,竟然不忘之前的师傅,甚至给他的师娘养老,很快便在业界传为了佳话。

我永远相信,善良是人的根本,只有心地善良的人,做事才能顺风顺水。

终于有了一个机会,我跟金枝问起了关于高师傅的事儿,这件事始终让我感到特别的好奇,在这大半年的功夫里,一直压在我的心头。

那天是高师傅的三七祭日,下班之后,我和金枝一起买了些草纸,找了个十字路口烧了,寄托了一下哀思。

“找个地方坐坐吧……”

金枝站起了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对我说道,于是我们俩信步的往前走,东拐西拐的钻进了一个胡同,来到了一家小饭馆。

外面的天气已经很冷了,尤其是太阳落山之后的夜晚,可这家饭馆里却十分的暖和,这个时间屋子里已经没有了别的食客,所以特别的安静。

这饭馆我来过,是上次和金枝在海边散步的时候,来到这里吃了一顿饭。这是一家夫妻店,老板做菜的手艺很不错。

他仿佛对金枝很熟悉,笑着把我们迎了进去,我们随便的点了两道菜和两碗热面条。

“咱俩喝点酒?”

金枝问道,我倒觉得有些诧异,我从来没有见过金枝喝酒,而且她也知道我不喝酒。不过我却并没有拒绝她,金枝站起身,在吧台边上的玻璃酒桶之中,接了两杯自酿的泡酒。

上完菜之后,老板和老板娘就站在吧台里,一边算着今天营收的账目一边看着我们微笑。

即使在任何人看来,我们都是一对情侣,若不看身份,其实我们的长相倒算是般配。

金枝抿了一口酒,酒有些辛辣,她皱了皱眉头咳嗽了两声,连忙夹了一口菜塞进了嘴里。她的脸却一下子红了,显然她不胜酒力。

“你知道高师傅为什么这么照顾你吗?”

终于稳定了下来,金枝开口问道,她的声音不大,一如往常那样的温柔。

我一下子来了精神,这是我长久以来一直特别想知道的。

其实从那次在医院里看望了高师傅之后,我就知道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我不敢直接问张哥和冯哥,也不好意思问金枝,所以一直熬到现在。

我连忙使劲的点头,放下手里的筷子,瞪大了眼睛盯着眼睛的金枝。

“高师傅有个儿子叫高小成……要是活着的话,跟你的年纪差不多……”

金枝慢慢悠悠的说道,原来这就是高师傅最后的时刻嘴里叨咕的小成。其实我已经猜到了大半。

“小成不是高师傅的亲生儿子,是他年轻的时候捡回来的,把他一直养的这么大,高师傅特别想把它培养成一个大厨,他的要求特别的严,小成那人很聪明,学啥都学得很快,一心想找机会上去炒菜,可高师傅就是不让,告诉他炒菜这行七分墩三分灶,一切不能着急,要扎扎实实的往前来才行……”

听到金枝说七分墩儿三分灶这句话,我不禁又想起了高师傅,他就这样去了,心里颇为难过。这句话牢牢的刻在了我的心中。说心里话,在我学徒的过程当中,高师傅对我的帮助很大,他对我的帮助不仅仅限于通过他的关系得到了冯哥的照顾,而是他给我讲明白了学厨师这一行的道理,让我能踏下心来,从最低层的活开始。

“小成的脾气犟,不同意高师傅的看法,因此没少挨高师傅的骂,高师傅管不了他,一气之下,动用关系,在行里传出话来,不让任何人带小成上灶,只允许他切墩。小成气不过,后来就偷偷的离家出走了,找了一家很小的饭店,应聘的厨师去炒菜了……”

看来像我一样,有那样幼稚想法的不仅仅是我一个人,连高师傅的养子小成都如此。突然觉得高师傅如此的照顾我,会不会我哪一方面跟小成特别的相像,不过我并没有着急去问金枝,不想打断她的话。

“小成干了几个地方都不行,后来在一家饭店,因为遭到同在灶上炒菜的厨师嘲笑,就跟人家动手打了起来,摸起菜刀把人家砍伤了,他心里害怕就跑了。高师傅前前后后的帮他处理后面的事儿,给人家赔了不少的钱,才算把事情压下来。”

“小成在外面跑了半个来月,实在是日子过不下去,就跑回了家,高师傅气不过,打了他一顿,对他好一顿训斥……”

“他的脾气特别的倔,挨了打之后就又跑出去了,可后来……”

说到这儿,金枝不做声了,低下了头。我看到眼泪成双成对的从她的脸上流淌下来,她伸手端起了酒杯,喝了一口,辛辣的酒水让她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我赶紧站起身,帮她拍打后背。

饭店的老板娘端了一杯温水,金枝喝了两口,才渐渐的平稳下来。

她抹了抹眼睛,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

“小成喝多了酒,就睡着了,晚上炉火灭了,结果煤气中毒,发现的时候人就没气儿了……”

金枝又停顿了一阵,看得出来她十分的难过,可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她,能做的只是陪着她静静的坐着,她的头一直低着,一声不吭。

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抬起头说:

“小成出事儿的房子,跟你当初租的那个房子挨着,出了事儿之后,高师傅又交了几年的房租,和他的老伴搬了过去,一直就住在那间房子里……”

原来如此,没想到平时看起来一脸富态的高师傅,竟有如此悲凉的经历。

“高师傅心里受不了,一直说对不起他的孩子,说是他自己把孩子逼死了……”

金枝整理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

“你知道吗?你的背影跟小成特别的像,特别特别的像……”

金枝看着我,一边摇头一边说道,眼泪又稀里哗啦的流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