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味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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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表弟的哲学

“树在春天要剪枝,夏天要减花疏果,有不少的活计呢,要是饭店不开了,你可以回来帮我……”

我跟表弟说了关于我饭店的事情,其实我也只能跟他说。跟他说有两个好处,第一,他从来不会对我的事情做任何的品头论足。我是个奇怪的人,不管遇到什么问题,都不希望得到别人的建议。尤其是在我失败的时候,我甚至觉得任何的意见和建议,实际上都是对我的嘲笑。

第二,他从来不把我的事跟任何人讲,所以说给他听,我说的一切相当于扔进了树洞。从此消失不见,不会有机会传播出去。

我自己的心里最清楚,找个人说能多少的舒缓一下我心里的压力。

我抬头看了看表弟,他仍旧像往常那样,脸上带着憨厚的笑,他脸色黝黑,去年的夏天,阳光晒着的痕迹还在。

我只好点了点头,除此之外,我还要能怎么样呢?

其实我并不喜欢干农活,实际上来说,从小到大我基本没怎么干过。但之所以我愿意答应表弟,是我更喜欢站在他的果园里,遥望山脚下的村庄。这里的视野是开阔的,或许也能让我的心情开朗一些。

自从发生了那件事之后,三舅来过我家两趟,我明白他的意思,当然是想把这件事说和说和。但我心里更清楚,打发他来的一定不是燕子他爸。毕竟那天当着我的面,他说出了如此羞辱的话,那些话对我的伤害是不可逆转的。

我能接受失败,但不能接受羞辱。

但我并不责怪他,毕竟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他发现的每一件事都真真实实的发生在我的身上。我只是太天真的以为,那些事都已经成为了过去,不会再影响我的未来。而实际上我错了,但凡是自己犯下的错,遭受的挫折,就会永远刻在我人生的轨迹上。不管时间过去多久,只要回去翻,都会能轻而易举的找到。

过去的一切和未来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你永远无法真正的抛弃她,无法永远的和过去隔断。

所以我知道,打发三舅来说和的应该是燕子。我仍旧清晰的记得那天晚上,当燕子他爸愤怒的呵斥我的时候,燕子的眼神中只有惊愕,在我离开的一瞬间,我能感受到她的不舍。

但那又能怎样呢?

她是一个没有太多心机的女人,她的生活是简单直接的。我觉得我不应该再去惊扰她,或许这是最好的结果。

因为回头想想这么长时间以来,每次看着她的时候,我从没有心动的感觉。或许愿意跟她在一起,只是一种习惯,或者是一种无奈的妥协。但不管出于哪种原因,如果这样下去的话,实际上是对她的不负责任。

或许我不配拥有爱情,或许我的身边不应该再有女人,或许我该孤独终老。

在村里人的眼里,我的确是个奇怪的家伙,他们无法理解我这个好端端的大厨,为什么突然从城市里回来,之前不久他们还在听说,我已经在城市里买的房子,准备接我的父母过去。

他们更不理解的是,我在镇上开的好端端的饭店,为什么要突然间关门了,突然间回来,跟我的表弟在北山上种树。

我相信我已经成为了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即便我并没有听到什么。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我无法改变。

我又恢复到和表弟一起在山上干活的日子,我又开始拖慢他干活的节奏了。

春天来的很快,夏天也就在身后。梨树抽枝散叶,开出了白色的花朵。花的颜色干净纯洁,花的香气简单朴实。这是梨树园里最美的季节了,一阵风吹来的时候,花香和散落的花瓣随风飘舞,飘到了天上,落到了地上,飘到了我的肩头上,钻进了我的鼻孔里。

我有时候会冥想,这仿佛是纷纷扬扬的雪花,难道到了冬季,难道又是一年?

眼前的这些树一年又一年的,花开花落,结果叶枯,就这样周而复始的循环,没有任何的新意。当我们却能在春天的时候,感受它抽芽的惊喜,夏天的时候,闻到花香的美妙。秋天的时候,饱尝收获的喜悦,冬天的时候,安安静静的不干扰他人。

正如我们的人生,有起有伏,有高潮有低谷,有悲有乐,不也是在一段又一段的循环吗?

这两年里,我爬上过巅峰,跌落过低谷,有过欣喜,也经历了坎坷,正如同这些梨树一样,也在不断的循环。

梨树的循环是一个春秋,我的循环,又是什么呢?

其实劳动的确是一件神奇的事情,他可以很快的把心中的阴霾磨散。于是没几天的功夫,我便把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慢慢的淡化,每天都跟表弟在梨树园里,一边不紧不慢的工作,一边聊天。

我突然觉得我应该懒惰下来,不应该再去幻想那些所谓的成功,我对成功的追求并不是财富,而是希望别人对我的赞许。

我何必把自己的自信与自尊建立在别人的评判之中呢?那是一个必然输掉的结果。因为没有人真正的理解,我心里想的是什么,所以所有人对我的评判都不会保证客观。

这样一想心里就舒坦的多了,我甚至觉得,我的余生就跟表弟这样种树,其实挺好的。虽然收入不高,虽然有些辛苦,但至少心里舒坦。

可表弟听了却笑了,对我说:

“哥,得了吧,你也就是趁着最近没什么事做,还能到溯源这里帮我干点活,你的心不在这儿,是要干事儿的人。咱们不一样,我天生就是农民。再说了,你我才20多岁,现在就看穿了余生,岂不是太早了……”

其实我很惊诧,表弟的文化并不高,仅仅有初中毕业,可我总觉得他说的有些话,是特别的,有哲理的。他说话不紧不慢,并没有什么华丽的词藻,他总能轻易的打动我,让我无条件的觉得,他说的是有道理的。

可我注定要干的大事儿,到底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