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初泪落,背过脸去,“净月,你在介意我与凝风之间的事,对不对?我知道一切都逃不过你的眼睛。我知道你知悉了那日在花海里,凝风吻过我……”
净月点头,却又摇头。
莲初难过,“你撒谎,你明明介意了!净月,我知道,是我的错。”
“你与凝风一同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从开始到现在,一直一同在我的身边。我本无心男女****,更没想过要嫁人,可是当这一切却不得不到来的时候,你们两个人又一同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你们,又相同地为了保护我的周全,委屈了自己——净月,我迷惘,我不知道该如何从你们之中选择;我不知道,我更喜欢谁多一点……如果可能,我会宁愿逃开,我不愿意伤害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净月点头,“我明白……莲初,别说了,我都懂……”
莲初摇头,泪水灼热,“不,净月,让我说。我知道我的迷惘定然让你难过,可是既然我已经答应了要嫁给你,我定然会正视这个承诺。我会独独爱你、敬你,今生今世。对凝风,请给我一点时间,我终会将他看做弟弟,逃出迷惘……”
莲初垂下眼眸,心中是泛滥开的难过。凝风的确给了她太深、太重的烙印,毕竟他是她生命中,第一个男人……有恨,却也有逃不开的吸引,有些已经深入了血脉,若想割断,必然如割肉断骨……
但是她能做到,她一定会努力做到!
净月点头,从背后拥住莲初,以掌心包住莲初颤抖而冰凉的指尖,“我知道。我信你,莲初。既然你已是我的妻,我没有理由,不信你。”
帐外月色如银,空气中花香潋滟,却也偶尔会响过一声夜枭的鸣叫。
净月叹息,“莲初,其实我今晚想说的是:请你信我。无论未来发生什么样的事,都要请你信我。因为我是你的夫君,因为我会努力陪你一生。”
莲初惊住。净月想要告诉她,什么?
-------------------------------
冥地国。妙香城。王宫中。
刚刚喝了药的冥地国王罗睺,眼前又再度出现了隐隐的幻觉。仿佛香烟袅袅,仿佛浮云漫漫。
浮浮涌涌里,一个身着嫣红长裙的女子,巧笑倩兮出现在他的视野里。长袖翻飞,笑靥如花,虽然身在一群男男女女里,与数十人一起跳着“锅庄舞”,却青天碧草之间,只见得到她娇美的笑颜。
高天流云,没有她身段的柔媚;圣湖清澈,比不上她笑容的澄透;发丝上扬起的珠玉,无法媲美她笑容里绽放的光芒……
那一刻他身在马上,立在草原之上,只听到自己按捺不住的心跳:砰通,砰通。
罗睺面上带着朦胧的笑容,转了下身子,轻轻一笑,“丽姬,你又来,看我了吗?天,我真的,好想你啊……是不是我的时日已经无多,所以才会总看着我们初次相见的那一天?”
宫中的内侍们见着罗睺王又这般进入了日日晚间的朦胧状态,便走出门去,静静将殿门关严。他们知道,此时此刻,罗睺王只想要一点属于自己的安静,独自翻检着多年来积压在心底的东西,而这些东西,他并不想让旁人知晓。
听见“喀啦”一声轻响,罗睺王知道是内侍出了门,将殿门关严。面上的笑容于是更加放松,眼前幻影里丽姬的舞蹈也更加曼妙起来。
罗睺王叹息,“唉……丽姬啊,我知道莲初这孩子直到今日定然还在恨我,恨我不肯发兵去救你,恨我终你一生没有给你一个名号……”
“可是这孩子,哪里明白,我的心呢?”
罗睺王轻叹,端过身畔几案上的奶茶喝了一口,“其实,如果她肯想想,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就连你自己都从来没曾要求过什么名号,那么她也许会明白一些——丽姬啊,我知道,你一生都不提,其实你也是明白我的心啊……”
罗睺王站起身来,走到书架前。巨大的书架上,泱泱群书,但是罗睺却能毫不迟疑地抽出其中一本毫不起眼的书来,翻开书页,一幅小像静静躺在书页之间,宛如随同笔墨一起融入岁月,淡淡流香。像中的女子笑靥如花,长发低垂,正是罗睺眼前幻象之中的丽姬。
罗睺王凝视着画中的女子,柔软地笑着,“给你一个名号,是多么容易的事情。我有上百的侍妾,又哪里多你一个名号呢——只是,正如你自己所说,一旦你拥有了那名号,便会成为我上百个侍妾其中之一;而你只想当丽姬,当我心目中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丽姬啊……所以我一生不给你名号,我要你一生不进妙香城中的王宫,只将你留在草原别邑,只将你当做独一无二……”
罗睺王笑着,目光宛如少年,身子的步伐却掩不住了老迈,“他们都说,莲初死了。丽姬,我知道没有,对不对?如果莲初这孩子真的不在了,你又怎么会日日回来找我?你就是要告诉我,要我好好照顾莲初,莲初是你在这个世上,最放心不下的孩子……”
罗睺王将那幅小像静静贴在心口,“我会的,丽姬,我会的……我已经弄丢了你的心,我定然不会再弄丢你留给我的孩子……我会找回莲初,连同当初亏欠了你的,一并,补偿给她……”
------------------------
门外的暗影里,珍玛静静地听着,长长的指甲却已经抠进了掌心的皮肉里。
牵心带肉的疼。
当殿中的罗睺终于捧着那幅小像沉沉睡去,珍玛方转过身来,颊上带着泪,却发出狠狠的命令,“尽快,让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