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冥地国的使者?”
花木葳蕤的宫殿里,乾达婆王斜坐在王座上,瓷白的手指静静捻动指上的血玉扳指,“既然来了,就带他进城吧。正好,我也想知道冥地国究竟,怎么样了呢……”清隽的面颊上,隐隐含着一丝微笑,却不是期待,反而是——好笑。就像一个斗蟋蟀的高手,现在正带着期待,等待着一场绝世之战,而他自己只需作壁上观,只需,收取快乐。
不多时,殿外牵来一匹马。独角生于头顶,四蹄宛若踏雪。马背上坐着一个人,正昏昏沉沉地睡着。
乾达婆王轻轻一声,“醒来吧……”宛若静香拂过,那昏睡之中的人猛地睁开了眼睛,惊讶地环视周遭,显然惊诧自己怎么会突然到了这里。
乾达婆王静静地笑,纤长的手指抵在下颌上,笑得很开心,“既然有要事来见本王,怎么还不进来啊?”
那冥地国的使臣闻声一震,连忙走入殿中来,跪下的瞬间,面上仍有惊色。
倒也不奇怪,那传闻里神秘诡异的乾达婆王,竟然是眼前这个清隽的红袍年轻人,换了任何人都会忍不住惊讶吧。
使臣行礼,正想说话,却被乾达婆王截住。乾达婆王狭长的眸子轻轻挑起,望向天棚上垂下的串串铃兰,“说吧,你是,哪边的使臣?”
一句话,让跪在地上的使臣面色大变,忙向上施礼,“小臣,乃是奉冥地国摄政公主珍玛殿下的命令而来……”
乾达婆王“扑哧儿”一笑,面上露出少年一般的淘气,“摄政公主?怎么,摄政公主派出的使者就可以直接称为‘冥地国使臣’了吗?恐怕你身上没有完整的‘使节’与国书吧……”
那使臣当然没想到乾达婆王会这般刻意羞辱于他,面上一红一白着,“是,王上说的对,因为来得匆忙,小臣忘记了带来‘使节’与国书……”
乾达婆王清凉一笑,“哈……不是忘记,而是——珍玛她还没能顺利地成为修罗女王吧……罗睺王依旧牢牢地把持着王位,对不对?”
那使臣面上又是一白,“王上,小臣是来……”
乾达婆王仍旧少年一般淘气地微笑,“嘘,先别急着说,让本王猜猜……好久没玩儿过猜谜的游戏了,难得你千里迢迢陪本王来玩儿……”
那使臣面上登如死灰,“王上!小臣乃是奉了我摄政公主的旨意前来与乾达婆王商议要事,哪里是千里迢迢来陪王上玩儿什么猜谜的游戏?!”
这使臣虽然被乾达婆王捉弄得狼狈不堪,却还是有着一国使臣的气度,不肯被乾达婆王进一步戏弄。
乾达婆王闻言不但不恼,反倒笑得更加开怀,“不想陪本王玩儿?那么本王还跟你说什么话!”说罢扬手,“礼送冥地摄政公主的使臣离城……”乾达婆王挑着长眉,刻意强调“摄政公主的使臣”,而没有按照那使臣自己的“冥地国使臣”的说法。
左右有人上来架住胳膊,那使臣惊住,“王上!”
乾达婆王面上笑容尽去,瓷白的面容只剩下无情的凉薄,“没有本王,你这‘摄政公主的使臣’的身份,永远无法成为‘冥地国的使臣’!这个道理,我想,你们那位摄政公主应该明白吧?!”
“如果,她连这点见地都没有,又何必派你这班愚蠢的人到本王面前来!”
那使臣果然重重一震,用力拜托身畔人的挟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是!王上,都是小臣愚钝……还望王上宽恕……”
乾达婆王冷冷一笑,“想陪我玩儿猜谜的游戏了?可惜本王却已经没什么兴趣了!有什么好猜的?看到你来就知道了——你来,无非是为了莲初公主,对不对?”
那使臣又是一震,低低叩下头去。
乾达婆王挑起长眉,忽地又露出少年一般的笑谑表情,“说吧,都是什么价儿?”
“生,什么价儿?死,又是价码几何?”
那使臣一个激灵,刚想说话,乾达婆王又清甜一笑,“啊……本王说错了。其实珍玛公主要的只有一样:死……”
使臣深深吸气,终于沉静着说出珍玛给他的“底价”,“王上,我珍玛殿下说了,知道乾达婆王您财富广沃、幅员辽阔,也不屑于那些俗世的东西;所以我珍玛殿下说的是,愿意将冥地国中二十万玄天遗民转交给王上……”
使臣再吸气,“珍玛殿下说,就算王上您不在乎俗世的东西,却终究还是在意‘天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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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无声,罗勒睡梦正酣。
空气中无声滑来的一丝凉意却生生惊醒了他!
罗勒睁开眼的同时,整个人已经从榻上飞身而起,宛如灰鹤,直掠窗口!
却,只有树影摇曳,风声悄然。
罗勒回身,一抹凛冽闯入他的视野。
一把匕首正扎在柱子上,闪烁着寂寞的光芒。
罗勒走过去将匕首上的字条取下,展读,便是面色大变!
字条上只有两句话:“莲初在乾达婆城。珍玛使者已至。”
罗勒咬牙,扬声向着窗外的夜色,“去,守在乾达婆城通往妙香城的路上,拦下珍玛派去的使者,问清楚,珍玛究竟想干什么?!”
窗外夜色中无声,只似乎有一缕细细的风掠过,吹动树叶的叶尖儿,隐隐在夜色之中摇曳了一下。
罗勒收回目光,今夜已然再无法入睡。可是却毫不困倦,心中腾起明亮的火焰——所有的付出和期待,终于给未来敞开了一扇光明的门。他想要的一切,终于就要到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