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月!”莲初惊惶地奔过去,呆愣地望着净月已然落发的头顶。
莲初的声音都颤抖了,“净月,你,你出去这么久,竟然是去,剃度?”
凝风也是惶急奔来,低低嘶吼,“净月,傻子!我说过,不要剃度,你为什么还要这样!”
净月静静微笑,纯白衣袂飘扬入风,“莲初,凝风,别多想。剃度本就是我当年就要做的事情,如今做来不是不该,已是迟了。”
“皈依神,本就是我的夙愿,只有这样才能让我的心更加宁静。”
“风月宁净,总要有一个人来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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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初难过,“可是在草原别邑的一年你都没有剃度,却为什么选择到乾达婆城的第一天!”
净月柔声,“莲初……”
莲初别过头去,“因为你被迫与我同住一个帐篷,因为你不想让我承受压力,对吗?……终究还是,因为我……”
净月叹息,虽然顾着凝风在场,却也不得不屈服于莲初的泪,“傻瓜,别哭……我知道,你本不愿;而我已经错了一次,却如何还能继续错下去……剃度之后,至少,不会再有让你伤心的风言风语。”
莲初忍不住颤抖。她终于明白,白日里净月曾经含蓄地问过她,愿不愿意成为凝风的嫂嫂;定然是她的拒绝终究铸就了净月剃度的决心。
如果红尘再无留恋,净月自然会一心向空门……
莲初难过,努力地解说,“净月,你问过我的问题,我不是拒绝,我只是——还没想过。一切都来得太快,快到我自己都无法反应过来,所以净月,你又何必这样快地下了剃度的决定?”
莲初心中有些混乱,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话究竟有没有说清楚心中的意思——或者应该说,她自己此时的心中都已经乱成了一团,她自己都找不到清晰的答案……
莲初迷乱地摇头,“净月,其实你该知道,我不怕什么风言风语!我是为了自己而活,我不是为了别人的谈论而活;我从来都不是软弱的女子,所以你根本不必为了保护我而这样做……”
净月动容,心中千言万语涌到舌尖却终究只剩下一声叹息,“傻瓜,我又哪里仅仅是为了保护你呢?我也是为了,规束我自己……”净月抬眸望向凝风,凝风转身,缓缓走开。
双生兄弟本是一魂双生,所以纵然净月此时还没说出口,心灵感应之下,凝风也早已明了了净月的心——两人的心,本是相同的啊,谁能不懂得对方心中的,挣扎?
望着凝风的背影,净月再度叹息,终是坦言相告,“莲初,我终究是,凡夫俗子。日日与你相伴,我做不到不起尘念。我想拥有你,宛如俗世男子的渴念;可是我却也知你不愿——净月无以规束自己,唯有仰仗神,希望神能指引我摆脱嗔念,重复如水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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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月这般的敞开心臆,莲初惊住,说不出话来。
是啊,刚刚经历过那样亲密的两个人,又被同分在一个帐篷里,夜夜相对的话,净月怎么可能没有渴念?
莲初忍不住难过,“我说过,我已经不怪你了……那一次,并不是你的错。”
净月叹息,蹲下来望住莲初,“那一次,纵然你怪我,我宁愿以死来补偿,却也不愿后悔。只是,莲初,对你,我的心魔已生,我渴望的不仅仅是那一次,我想拥有你,如同所有凡世的男女。莲初,我对你的渴念不是仅仅一夜……”
那如月如莲的少年,竟然说出这样直白的坦言,莲初微微颤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如果说凝风的情狂如烈火,她虽然在退避,却并不恐惧,因为凝风他毕竟外在就是这样一个人;而净月却不同,他永远清雅温润,可是却在这件事上表露出丝毫不输给凝风的灼热和狂烈,完全打破了他曾经如月的表象,这让莲初怎么可能不心惊?
如果说,跟凝风的那一晚,如同凝风自己所说,莲初是开启了他身子深处那如魔的神力;
那么跟净月的这一晚呢,莲初却是唤醒了他的心魔,让那曾经如月如莲的少年,嗔念丛生……
神魔之间只有一线,她竟然同时开启了两人的“魔”性吗?!
这又究竟是情,还是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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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静夜色里,只有天边那大颗的星寂寥却又执着地闪着。
山谷无风,空流香馥。花香可以怡人,却也可以惑神;直如人间****,甜美,却也伤人。
清风暗香里,凝风忽地朗声一笑,从远处走回,静静站在莲初和净月的身畔。
“净月,别再说了,她哪儿知道空门之中的规矩,你别吓着她。”净月叹息站起,敛眉噤声。
凝风笑着蹲下来,望着莲初仓皇无措的面颊,戏谑一笑,“哎哟,对我和净月,为什么就那么不同呢?不管我怎么气你,怎么跟你争吵,你始终锋利得像刚磨好的小弯刀,随时恨不得捅我一刀;可是对净月,怎么就这么温柔呀,乖乖地听着,静静地承受着,好像一朵解语花儿啊……”
凝风眨眼,桀骜一笑,“别听净月说得那样,没什么大不了的。出家了还可以还俗,这世上的规矩是该遵守,可是也并不是全无变通的余地。莲初,别担心,就算他剃度,他也还不是正经的出家弟子,所持戒律也有所不同,没你想象的那么悲哀了。”
凝风回眸,长过肩头的发丝扬进风里,“他现在虽然剃度,不过却依然还是‘在家修行’的身份,所以,什么还都可以照旧……”
净月寒凝一声,“凝风!”
凝风整肃面容,昂然立起,“净月,你的戒从来不在发上,而在——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