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达婆城,宫禁。
潋滟花海里,高高矗立起葳蕤花木扶绕而起的宫室。芍药花墙、铃兰垂吊、牡丹铺锦,郁金盈门。宫中往来之人,皆如花木俊秀,衣饰皆以花朵装点,行走之间暗香盈袖。
这般的缤纷而美好,却全然没有消却殿中人眼中的肃杀分毫。
殿中之人,一是贵在花锦丝毯上的静淑;一是高高坐在王座之上的红袍男子。
能坐在王座之上的人,自然就是乾达婆的君王,静淑的舅舅。只是却丝毫看不出乾达婆王竟然是静淑的长辈,那雍容的男子虽是气度迫人,可是看上去却不过仍然是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
静淑的嗓音里带着谨慎与敬畏,“王,静淑也没想到,那净月竟然会到国中的第一天就剃度了!”
乾达婆王空凉地笑,笑声有如花香缭绕,却没有温度,“这件事,你怎么看?”
静淑跪地垂首,“王,是静淑的错。静淑将他与莲初同分在一顶帐篷里,他定然是为了维护莲初而剃度。”
乾达婆王静静地笑,“真是个,情种呐……只是,本来注定‘风月宁净’而得正果的两个人,怎么都这样快地就破了戒了?难道这个传言,从一开始,就不过是个蒙掩世人的骗局吗?”
静淑一怔,“王……‘风月宁净’的预言竟然是个骗局吗?”
乾达婆王笑,“惊讶了吗?静淑,别忘了我乾达婆族人乃是这个世上最善于幻化之术的人,所以这天下所有的遮掩混淆之术本应都逃不过我们的眼睛。其实本王现在才有这样的省悟,不是语出惊人,而是——太晚了。”
乾达婆王纤长的手指转动着他手指上血玉的扳指儿,“本王只是好奇,就算‘风月宁净’的预言只是一个障眼法,那么它要遮掩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呢?又为什么,这风月双生的兄弟,却会都将戒破在了同一个女子的身.上……”
“莲初——呵,真想不到那整日耽溺于肉念之中的罗睺王,竟然还能给他的女儿取出这样一个清雅秀美的名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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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淑跪在地上,也是不甘,“是啊,莲初本来该是风月二人不共戴天的仇人,她毁了他们的国家,迫死了他们的父王,如今又破了他们兄弟二人的戒,并且同时与兄弟两人都有了肉.体的牵连!”
“我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还都那么维护她,甚至为了她的安全而宁愿将他们自己的性命挡在前头!凝风更是为了保护她,须臾之间诛杀了千人,竟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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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乾达婆王闻言耸然动容,他猛地一拍王座的扶手站起身来,“你说凝风须臾之间诛杀千人?怎么不来报与我听?!”
静淑吓得瑟缩叩头,“王……凝风杀的是冥地国的士兵,与我乾达婆本无关系,所以我,我……”
乾达婆王狭长的眸子里忽然漾满寒光,“静淑,你听着!你享用凝风的肉.体,这个我不干涉。他是你擒回来的人,你有这个权利!只是,本王要提醒你——不要牵连你的心!享用他,但是不许爱上他!”
静淑一颤,叩下头去,“静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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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静静的风,穿过花墙,清冽流入,吹开乾达婆王的长发,露出他瘦削而清秀的面容。只不过,此时的清秀全都被寒凉压住,望上去只有恐惧而没有惊艳……
乾达婆王扬眸望着门外的一天一地的繁花,瓷白的纤长手指静静转过那血玉的扳指儿,红与白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颜色的对比格外地强烈,“静淑,好好地听着,我让你将莲初和风月二人同时带来,为的,根本不是那落魄的修罗公主——我想要的,是风月二人。”
“只有控制了风月二人,才能彻底斩断玄天人一直想要东山再起的奢望;才能让我乾达婆的族人取而代之,成为追随在帝释天大神身边的‘天众’,你懂吗?”
静淑敬畏应声。
乾达婆王没有温度地笑,“所以,要让他们活着;只有活人才有被控制的价值。到那时同时又必须要让他们软弱,只有他们软弱,才能被我们所控制……所以静淑,记住,好好利用你手里的莲初这张牌……”
“风月宁净,必须要不堕入情劫才可。可是他们却都已经堕入了情劫,更奇妙的是还都破戒在了同一个女人的身上——静淑,只要你好好搅动他们三人之间的纠缠,那就会将风月二人紧紧地拴在情劫之中,不得超脱……”
乾达婆王静静地笑,手指爱.抚一般地滑过血玉戒指的周身,“只有这样,风月少年才没有心思去关注情劫以外的事情,就让他们三人在我们这繁花似锦的乾达婆城里,好好地享受爱与恨,让他们闭目塞听,不知道城外发生的一切,这,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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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淑微微一怔,“王,您的意思是?”
乾达婆王朗声一笑,“不能让净月持戒!他想要依靠对神的信念来打败自己心底的肉念,那怎么行……要让他继续迷乱,要让他紧紧缠绕在情劫之中不可脱身!”
乾达婆王细长的眸子眯紧,“更不能让他变得强大!要用肉念毁了他与神之间的天人感应!”
静淑一凛,“王?”
乾达婆王无声一笑,“静淑,你说,我们为净月和莲初安排一场婚礼,怎么样?就算他持戒,却可以拥有随时拥抱莲初的世俗权利,让他在神与人之间的沟壑里,痛不欲生;而凝风呢,那本是莲初第一个男人的风火少年,却要将自己心爱的女子看做是自己的嫂嫂,你说,他会不会忍耐不住而——乱.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