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淑仰头恨恨地望着莲初。
没错,是她刻意安排了侍女们为难莲初。她以为以莲初曾经矜贵的身份,定然端不稳一碗奶茶,不仅因为距离长短,而是心会失衡;却没想到莲初竟然不愠不火地捧了来,而且顺利地送到了她的面前!
静淑也不得不接过碗,“好,真没想到你竟然端得这么稳。”
莲初静静一笑,“不过都是这样一条路。别的人都走得过来,莲初自然也能。”
静淑恨恨咬牙,却无言以对,只能仰头喝下奶茶,却一口喷了出来,“噗……谁叫你送凉的奶茶给我喝?!腥膻十足!”
莲初知道这又是下一个考验,便只是淡然垂首,“莲初去换过。”
正准备端走奶茶,帐门却忽地“呼啦”一声被甩开,门口的侍女们齐声道,“凝风少爷……”
莲初微微一震,却仍是照常捧住那奶茶,并未刻意回头去望。
静淑本来气急败坏坐在椅子上,见着凝风来,虽然面目之上依旧写着怒意,但是无法掩饰的,她的眸子里已经闪烁起一丝流光。
凝风大步走上前来,站在莲初身侧,隔着桌案望静淑,“在发脾气?”
静淑瞪了凝风一眼别过头去,“你不是赶我出来?干嘛还来找我?”
凝风沉沉一笑,“笑话。我赶你出来?这里是乾达婆城,你又是巴布头人的女儿;你是主,我是客,主人怎么会被客人赶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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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淑咬牙,却无可奈何,“你来找我,干什么?”
凝风微微侧眸,目光滑过莲初手上的奶茶碗,“口渴,来讨杯茶喝。”
说着,凝风不容拒绝地劈手拿过莲初手上的奶茶碗,仰头饮下,“好香!”
静淑不由大怒,“你又帮她!”
凝风长眉轻挑,“我只是来讨杯茶罢了。”
静淑咬牙,“你的帐篷里,我给你准备了所有的用品,你难道还找不到一杯茶喝?”
凝风玄黑的眸子又似不经意一般扫过莲初的面颊,静静一笑,“我便喜欢接着你喝过的茶来喝,怎么,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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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篷里,方才的寒凉肃杀里仿佛有暖风一荡,众侍女偷偷低下头的窃笑里,静淑也是面上一红,虽然依旧绷着,却也再无凛冽。
凝风轻轻一笑,索性踏上台阶,走到了静淑的身畔,“所以我说,今儿的奶茶,格外香醇。”
静淑终究掩不住眼角眉梢的笑意,嗔怪地笑,“人家说了要给你喝吗?本来是要她们拿出去泼了的。”
凝风又是一笑,“不给?也晚了呢。”
手指绕住静淑之时,眼神却似乎隐隐从一众侍女面上滑过。
静淑便扬声,“好了,都下去吧。唤你们的时候再进来,非传不得入内。”
众侍女齐声行礼,“是……”
莲初捧住奶茶碗退下。紫铜茶碗上似乎还留有凝风的温度,灼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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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凝风从静淑的帐篷出来走向自己的帐篷,已经是暮色四合。有大颗的星挂在天际,静静地闪。
掀开自己的帐门,凝风仍禁不住看向隔壁的帐篷。
隐隐幽暗里,静静站起娉婷的身影。凝风一震,终是止住脚步,“晚饭,吃过了吗?”
莲初静静点头,“吃过了。”
凝风望住暮色之中那细致的容颜,万千心事却都无从说起,只有一声询问,“还吃得惯吗?侍女的饮食,粗糙了许多。”
莲初静静微笑,“我从没拿自己真的当过金枝玉叶。我从小跟着我娘在草原别邑长大,吃穿用度与普通的草原女子没什么大的不同。”
凝风点头,“那,快进帐去睡吧。累了一天。”虽是这么说,他自己却也迟迟迈不开离去的脚步。
莲初点头,“凝风,我想,我一直欠你两句话:对不起,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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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风咬住唇,别开眸子。长过肩头的发丝飘逸在幽蓝的夜风里,有疼痛,更多的却还是——不舍,“傻瓜,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莲初心中也是迷惘。为什么要对他说“对不起”?算是为了与净月之间的事情吗?可是又何必要对他说对不起?他又是她的,谁呢?
凝风垂下头,望着自己的鞋尖,竟是极其难得一见的局促,“我觉得,那件事最受伤害的人,其实是你。所以你不该是那个说‘对不起’的人,所以我又有什么资格,怪你?”
莲初心尖不由颤抖。
那如风如火的桀骜少年啊,温柔起来,竟让她惊颤之中不敢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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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初紧张地搓着双手,“今天下午的事情,那碗奶茶,我总归该说声谢谢。”
凝风抬眸,玄黑的眸子里带着一丝狼狈,轻柔笑起,“好了……我们之间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客套?我还是习惯你圆瞪着双眸,大声地对我喊。”
莲初被凝风说的一愣。是啊,本来是针尖对麦芒一般不知相让的两人,这一瞬竟然变得如此客套——却疏远了呢?
是因为,中间多了净月吗?
这样的问题从来都是莲初心头的迷惘,却也是最不敢深深想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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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也感受到了莲初的迟疑,凝风幽幽一声叹息,抬眸望向帐内,“净月呢?没在么?”
莲初又搓了搓手,“嗯。我午时小睡,他便出去了,后来一直没回来。”
凝风不由皱眉,“莲初,你,别怪净月……”
莲初心中咯噔了一声。她明白凝风在说什么。本以为他会为此冲天一怒,却没想到他反倒替净月说情。
风月二人,竟然都在为对方说情……
莲初咬唇,“我知道。净月是吃了珍玛的解药,实际也是静淑给的,里面有,媚.药。”莲初话音还未落,却忽地被眼前的景象惊到。
幽蓝夜色里,一个白衣的身影飘然而归——却是长发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