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格’就是狮子,‘措’就是湖。森格措的全名就是‘狮子湖’,而我一直就在这里啊!”白衣少年口中衔着草棍儿,仰躺在草地上,清闲慵懒,却有浑然天成的华贵之气。
莲初心中一荡,“可是你,又是谁呢?”
白衣少年叹息,“我一直都在这里,我一直都记得你;只不过你自己想不起来啊……就像刚刚的雪杉,就像你心里的人——其实一切都在这里,未曾离开,只是你自己的心还没看到……”
莲初只觉心神都颤了起来。这个死孩子,明明话语之中句句禅机,可是他就是不肯给她一个痛快的,每一次都让她心有所动,却茫然不知方向!
真想跳过去卡住他的脖子,让他将所有的答案都尽数倾倒出来,省的她心中缠绕,不得解脱!
白衣少年忽地清亮一笑,“真是的……跟雪狼王在一起,就也要变作狼性了吗?看着我的眼光那么狠毒,吓死人了……”
莲初一怔……
白衣少年调皮地一笑,“还好还好,就算跟狼在一起呆得久了,不过好在还没泯灭你自己的心性。我一提醒,你还是醒过来了。”拾起一块石子丢进水里,“不过你刚刚,真像一头母狼,跟昨晚一样!”
昨晚?
莲初的脸腾地红起来,“你,你说什么?”
白衣少年急忙掩口,却知道已经晚了。索性大笑,“昨晚,我不过不小心地发现,湖水里有两头狼,彼此凶猛地攻击……”少顿一笑,眸子泛出戏谑,“原来狼最恐怖的时候不是进攻敌人,而是——发.情啊!”
“你!”莲初面上大红,忍不住飞身向白衣少年扑过去。
吓得白衣少年大笑奔逃,“我错了,错了……狼攻击敌人的时候,还是很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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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笑着在湖畔坐下来。莲初只觉胸中一口浊气喷尽,重新涌入胸腔的都是清冽的气息。
白衣少年微笑着侧眸望向莲初,“心情好了,是吗?”
莲初一怔,惊愕地回眸,“你是,故意的?”
白衣少年微笑,“怎么会不明白你的心?”玄黑的眸子漾过一丝幽深,深得就连莲初都看不清。
眼前的,真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吗?或者,真的只是一头狮子?
莲初心中一动,忍不住再问,“你,究竟是谁?”
白衣少年微笑,“你见过我。你认得我。你离开我。你忘记我……”
幽深的眸光再度望来,“我们的相遇是为了分开,我给你的记忆是为了遗忘……”
莲初的心都抖了起来,“你,你是谁?!”
白衣少年站起身来,抖抖衣袂上的草棍儿,“好啦,我看见峡谷升起的狼烟了,雪狼族人都起身了,你该回去了。不然你那野狼主人又要发狂了!”
莲初心中狠狠升起不舍,“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
白衣少年翩然而去,却白衣身影立在波光草色里,并未回首,“该见到的时候,就会见到;该忘记的时候,总归忘记……”说罢身影翩然直入林影,只余一角白衣倏然一晃。
一角白衣……
莲初忽地有想要放声大哭的渴望。这种念头来得很奇怪,却又迅猛得让她自己猝不及防!
痛快的哭,原来有时候竟然比痛快的笑更加有力,只觉心中所有的委屈与不甘尽数流泻而去,曾经失去的勇气重又归来,曾经失去的希望重又绽放花朵。
莲初——一如她的名字。就算花开花谢终有时,但是当再一年春来,清莲终究会再度绽放出最美的笑颜!
莲初又努力地大哭了几声,这才抹掉泪水,抬步而去。
不怕了!就算再多的委屈,就算再大的苦难,只要还能跑到这清澈的湖水边大哭几声,便什么都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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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崖边,国师宛如石岩静静而坐。
他的身畔,同样的身临绝壁,是白袍凛然的雪狼王。
这样的万仞深谷,唯一敢与国师并列着身在崖边的,这么久以来,也只有一个雪狼王!
国师不由得叹息,“王,恭喜你终于统一了草原。当初见你,我便知道,能够当此大任者,唯有王……”
雪狼王桀骜一笑,“六年前,我站在这里,便已经知道。这只是必然会完成的事情,又有什么值得恭喜?”
一将功成万骨枯,草原的统一虽然值得开怀,可是那些死去的人却再也不会醒来。
国师点头微笑,“不知王下一步将有何打算?”
雪狼王微笑,“走出雪山!”
“雪狼族世代居住在大雪山之中,这虽然是雪狼族生活的根本,虽然是雪狼族用以抵挡外敌的天堑——但是如今一切都已经不同!雪狼族再不是龟缩于雪山一隅的神秘部族,雪狼族现在是整个草原天下的主人!便应该,策马草原,狼行天下!”
国师挑眉,“少年豪气真是动人……”
雪狼王一笑,“国师多年身居万仞崖边而不后退,为的便是置于绝地而得天下宽广的雄心吧!如果不能得天下之宽广,便宁愿身居万仞崖边之险绝!”
国师终究幽幽一叹,“天下之大,懂我心者却只有王之一人……”
国师抬眸,灰色的眸子望着披满了一身阳光的桀骜少年,心下无声地说:所以我才选择了你。却不仅仅因为你身负天地钟灵,而只是因为——你太像我。我愿意看着你驰骋天下,我愿意看着你桀骜迎风,因为看着你就像看着我自己,看着我自己——无法实现的梦想。
“王可以离去,却请将莲初留下。”国师骤然寒凉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