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行进入妙香城。城内外不时有刺探的眸光寒凉刺来,莲初却已经都无暇顾及。
净月一直在断断续续地昏睡,却也一直在断断续续地诉说。他一直说着对不起,一直在说着爱她。
莲初的心几乎被活活撕碎,多想大声告诉他,“没关系,只要你还能好好地活下来,这一切我都不怪你……”
却不敢说出口。恐怕这样会泄露了自己心底的恐惧——净月的伤一直还在向外渗着血,尽管她已经点住了他的经脉,尽管罗勒将他身上带着的蛇药都用上,却丝毫不见好转。
乾达婆王的九棱刺骨锥太过凶狂,整个伤口血肉翻起,像是一朵狰狞的花朵,无法整齐地愈合,甚至没办法止住血!
再加上重伤之下,净月身子里的“裂锦”和“离情蛊”也一并疯狂地反噬着他的身子,让他一直在打着冷战,一会儿昏睡,一会儿醒来。
马车摇晃里,净月再度醒来。却整个嘴唇都灰白下来,不但没有了血色,就连苍白都没有了……
净月努力地说,“莲初,对不起……”,“莲初,我,爱你……”
莲初点头,“净月,你别说了……乖乖地,躺好。我们就要到王宫了,啊……你好好躺好,别再消耗体力……”
净月努力微笑,“我是不是,说了很多次啊?”
莲初苦涩地笑着,努力点头。
净月灰暗地微微尴尬,“太好了……真怕我,没来得及,告诉你……”
莲初的心宛如被生生撕开,她猛地握住净月的手,“净月,你会活下来,一定会!”
心中一个大胆的想法忽然涌起,莲初忽地大喊,“净月,我恨你!恨你强迫我,恨你将我拖入这个婚礼!”
净月的眸子里猛然一闪,痛楚如流光滑过,“对不起……”
莲初咬牙,“我要你,活下来!让我报仇!我不要你这样就放弃,那样我就会失去报仇的机会!净月,你欠我的,所以无论怎么样,你都必须给我,活下来!”
净月再无法出声。眼角却有泪水,无声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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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外罗勒的嗓音骤然响起,“快去,请太医来!”
随即,通知莲初,“莲初,到了宫城。你确定,你要进宫去?”
莲初咬牙,“是!”回眸望了一眼净月,撩起车窗帘轻声道,“罗勒,可不可以将净月和凝风托付给你?请你,护他们周全。”
罗勒点头。
净月却忽地用尽了全身的气力,一把握紧了莲初的手。无力说话,却执着地摇着头。
车外,缓缓马蹄声来,凝风桀骜的身影立在风里,玄色的眸光仿若无声燃烧的火焰,“想丢开我吗?想都,别想……”
罗勒声音一沉,“凝风,莲初这样,是为了你们兄弟好!现在的珍玛,已经疯狂。”
凝风微微一笑,“那又怎么样?是怕我,死吗?”
嘴角漫不经心地咬着一根草棍儿,玄黑的眸子却全是灼热,狠狠望着莲初,“我的命,早就给了她。为她而死,是我每天都做好的准备。”
纵然罗勒,都不由动容。
莲初眼眶里涌满泪水,“凝风……”
凝风邪邪望来,“别拿你自己当主人。你的话,我从来就不听。我只是做我自己想做的事,与你无关。”
莲初垂眸又望向净月,净月无法出言,指尖却坚定地绕住莲初的手指,无法分开……
罗勒忽地朗声一笑,“他们兄弟都能做到的事,莲初,我罗勒未必做不得!那我便也,随你入宫!”
莲初急忙阻住,“罗勒殿下,不可!”
罗勒略有失望,“为何?”
莲初低声道,“我们在宫内,不能孤立无援;还要仰赖罗勒殿下你身在宫外,作为呼应。”
罗勒纵然难掩失望,却也知道莲初这样说,没错。只能点头,“好!只要有我罗勒在,莲初,我一定会,护你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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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我的莲初妹妹回来了?这真是,大喜的事儿啊,该是我冥地国中,百年难得的喜事了吧?!”
内堂里,太医正为净月诊治;莲初紧张地搓着双手站在外间,却忽地珠帘轻挑,满身珠翠的珍玛走了进来。
数月未见,珍玛更见娇艳。身上那一袭明黄的紧身长裙更是显示出了她高贵的身份。
莲初淡淡一笑,“要多谢姐姐手下留情啊……”
珍玛挑眉,“哦?手下留情?妹妹你这是说得哪里话来。始终派人在草原各处搜寻妹妹的下落,从不相信妹妹真的死于草原别邑的一场天火——妹妹,如果当日姐姐便找到了你,又何至于,走到今天……”若我当日便找到了你,又哪能让你还有机会,活着回到宫中来!
莲初微笑,静静点头,“既然能够走到今天,那么便是昨日种种终成虚妄!”既然我能安然归来,便再不容得你毒害父王、搅乱冥地国!
珍玛嫣然而笑,“是啊,昨日种种皆成虚妄。你我姐妹应该携手,不看过往,只看未来。”就算你此时扳回一局,可是未来的路,还要走着瞧……
莲初微笑,“我所重视,皆在眼前。”我既然已经回来,又哪里还能容得你继续,走得更远!
珍玛火焰红唇婉转一笑,“妹妹做重视的,皆在眼前吗?”眼神轻飘,“是帘内的净月,还是,门外的凝风?”重视他们么?如果你敢搅乱我的计划,便用他们的命来换!
莲初叹息,“此时妹妹眼前的,只有姐姐……”如果你敢用他们的性命来威胁,那么我只能割裂我们的姐妹之情,用你的命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