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蓝夜色里,山谷之外的马蹄声清脆踏响,莲初循着声音回望——刀剑寒光里,正有一个杏黄长衫的男子率先打马而来!
银白的月光映上他杏花的衣袂,恍如一汪清水漾开。
他发顶那一条从额定盘旋至后脑、压住长发的金蛇,在宁静的月光里,放射着幽幽的光芒。纵不吐信,却目光莹碧,仿佛静静俯视着大地上的每一个人。
正是那金蛇王子罗勒。
莲初望见了罗勒的时候,罗勒也已经望见了莲初。他面上喜色一浓,清声催马,“驾!”
眨眼之间罗勒已经到了莲初的身畔,还没来得及让马停下来,他的身子已经从马背上旋转而起,腾入苍蓝空中,一个俯冲,划出一道杏黄色的流线,站定在了莲初的面前!
“莲初!我终于,找到你了!”万千等待,万千心事,万千绸缪,全都只化作这一声慨叹,在夜里里幽幽地化开。
莲初鼻尖略有酸意,吸了下气方才说,“罗勒殿下……”
紧接下来的一句,莲初却已直接说开,“殿下,请你帮帮我相公!”
净月和罗勒同时身子一震!
罗勒眯住眸子,“你,相公?”
莲初点头,“今夜,是我与他的婚礼。他受了伤,罗勒殿下,请你,救他……”
苍蓝的夜色里,清泓一般闪耀的兵刃寒光里,罗勒紧紧握住了拳头,“他是谁?”
莲初垂首,“净月。”
罗勒猛然圆睁双眼,“就是玄天国那位大皇子?据说能够感应天地、与神佛互言的那个少年?”
莲初垂眸,望着净月,忽然静静一笑,“我只知道,他是我的相公呢……”
净月心尖一颤,只能伸手握住莲初的指尖,再舍不得放开。
莲初抬眸静静微笑,“罗勒殿下,若想救莲初,请先救他。”
罗勒咬牙,吩咐身后的士兵,“将他抬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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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门口,凝风咬着牙望着月光之下面色决绝的静淑。
“静淑,我最后问你一次:走,还是不走?”
静淑的刀刃坚决地抵在乾达婆王的颈下,望住凝风,柔柔微笑,“这似乎是第一次,你放开莲初,独独站在我的面前呢……凝风,你知道,我此时,有多快乐——有多,想要扔掉这里的一切,跟你离开!”
静淑的泪水滑下,“可是,终究不能啊!除了你,这世上还有另外一个我放不开的人呢!我娘,还在里面……”
凝风咬牙,“我去救她出来!”
静淑摇头,“不。她一生都在这里,她的爱与恨也都在这里。她就像是扎根在这里的一朵花,如果离开了这里的土壤,纵然她还能活下去,却也会枯萎……”
静淑难过地摇头,“更何况,乾达婆城还需要我!”静淑说着指向乾达婆王,“他已经活不过今晚了!他死后,国中必定大乱!虽然不想承认是他的女儿,但是我终究对这个国家还有责任!——所以,凝风,我必须,回去!”
凝风望着静淑,良久,终于缓缓点头,“我懂了。静淑,希望草原大定那一天,我们还有机会来看你!”
静淑垂泪点头,“好……到时,我乾达婆城一定会以最高规格的待遇来迎接你们!再不会如这一次一般,将你们当做囚徒带来……”
凝风眸中漾着泪光,却爽然一笑,“好!”言罢转身就走,玄色的身影嵌进夜色里,只明晃晃看到他腰间那巴掌宽的红锦腰带,温暖闪耀。
静淑咬牙,扯着乾达婆王向后撤,厉声吩咐,“如果有人敢私自向他们背后放箭,杀——无赦!”
直到退进山谷的大门,一直深深压在静淑喉间的一声哭泣方才爆裂而出。
那几乎已经就要瘫软在地上的乾达婆王忽然说,“孩子,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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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马车,莲初这才发现自己有多累。
马蹄得得声整齐而清越地在耳畔流泻,她的手还紧紧按在净月的伤口上,而她的神思却不由得丝丝飘远……
仿佛又回到了草原别邑,仿佛回到了娘被玄天国掳走之后的那段恐惧无依的时光里。
父王拒绝发兵去救母亲,偌大的草原别邑仿佛瞬间成为空城,只有她自己,一切的一切她只能依靠自己……
她害怕,她好害怕……
却不能在人前露出恐惧的神色,更不能在人前哭。当心中的悲伤压抑到了无法再压抑的程度,当眼眶已经容不下更多的泪水,她便会在夜色里冲到草原之中去。夜风飒飒里,她独自一人坐在摇曳的荒草中,借着荒草遮蔽自己的身形,借着夜风藏住自己的哭声。
那个时候,唯一能陪伴着她,能让她慢慢安静下来的,只有高天上的一轮明月。纵然夜色幽深,纵然夜风萧瑟,只有那一段月光永远沉静而柔白,静静洒在她的身畔,照亮她回家的路。
如今的心情,又仿佛失去了母亲的那种绝望;甚至,就连身畔的这一抹月光,都在,渐渐流逝……
如今回想起来,才知道,净月早已经慢慢成了她心头的月光。每当孤寂,每当狂乱,只要回首,他永远一袭白衣,站在那里……
可是如今,她却,可能,失去他……
“净月,净月……不要离开我,不要再让我,一个人……”
耳畔,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