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溶月色,静静灯光,帐外一天一地的夜色宛如水墨高低深浅地铺展开,衬住帐内浓淡辗转的心情。
净月叹息,“就算明知道乾达婆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却也不愿离叛他。因为,这个世上你只剩下了他这一个亲人;如果没有了他,你将真的,孑然一身。”
静淑难过地别开脸,手指紧紧攥住榻上的床褥,“我终究,斗不过你们这一对风月少年……甚至都不用刻意刺探,我的一切心境便已经尽数展现在你们的眼前!”
净月摇头,“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要刻意刺探。每个人的心都是独属于自己的圣境,应该享有不被打扰的权利。”
净月叹息,“我说的,都不过是,人之常情。”
“因为有情,心才会受到羁绊;真正如闲云野鹤一般的人,看似洒脱,其实却是在掩藏心中无尽的孤独和寒凉。所以,有情,总归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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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淑咬牙,“门外的人,你们将他们怎么了?”
净月微笑,“你放心,不会有人听见我们的话;却也不会有人因此而受到严重的伤害。我只是让他们沉睡一下,我会尊重的他们的性命。”
静淑颓然地垂下头去,“我的答案,净月,我想你定然已经知道了。虽然明知道这样可能会遇到不测,可是我,不能离开。”
“今晚的谈话,我会忘记;我也不会说出去。只是希望你们就这样静静离开就好,不要枉杀太多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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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月垂眸,望向凝风。凝风叹息,玄黑的眸子里已是无奈,“净月,或许应该,告诉她吧……”
净月指尖捻住腕上的千年莲子手珠,轻轻一叹,“静淑,你想留下,是为了保护你的亲人;可是,如果有一个对你来说更重要的人,希望保护你,希望看见你安全地离去呢?”
静淑一抖,“对我更重要的人?是,谁?”
净月垂头,“阿巫。”
静淑眸光惶乱起来,“阿巫?她为什么是我更重要的人?难道她比舅舅还要重要吗?”
净月点头,“是。她是这个世上肯为了护你的安全,宁愿抛弃自己一切的人……”
静淑从榻上站起来,冲到净月的身边,一把抓住净月的衣袖,“她是谁?她除了是阿巫,她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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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月叹息,“静淑,还记得你当年是如何遇见阿巫的吗?”
静淑手指一松,踉跄后退,“我怎么会,忘记……”
“那一年,我十一岁。刚刚懂了一些大人世界之中的事情。每一年各个部落头人女儿都会有一个聚会,小时候的我不懂事,也不懂得伤心;直到那一年,看到每个女孩儿都被自己的母亲打扮的美若仙子,只有我,依旧像个男孩子一般……我的心,第一次懂得了,疼痛。”
“难过之下,我变得更加蛮横。吃水果的时候抢走最好的那一个;吃饭的时候看不顺眼她们都有母亲陪伴着的幸福,便索性推翻了桌子……那些头人的女儿们终于再也无法按捺,纷纷讥笑我是个没爹养没娘教的野丫头……”
“我虽然不想服输,却也再没勇气一个人直面数十人。我只能逃跑,跑到没人去过的山上去哭。结果,下雨了,那一晚的山中好黑好冷啊,我一个人瑟缩在山洞里,绝望得快要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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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淑忍不住颤抖起来,仿佛此时不是在灯光闪耀的帐篷里,而还是在大雨的黑夜里,还停留在那个十一岁的夜晚……
凝风不忍,起身将静淑推坐在椅子上,回手给静淑倒上一杯温热的奶茶,握进她的指尖。
净月也不忍再让静淑自己回忆,只能代替她来说,“这个时候,阿巫出现了,对吗?”
静淑点头,“她,她长得好可怕呀。我以为见到了鬼,我吓得尖叫了起来!”
净月难过地摇头,“她其实是知道你不见了,所以她独自冒着豪雨,漫山遍野地寻找你……”
静淑一抖,“你,怎么知道?”
净月叹息,“可是她当时,却没告诉你……”
静淑点头,“是。她只是把我送下了山。告诉我,别怕孤单,如果觉得孤单的时候,或者遇到什么难题,就来找她。”
净月静静点头,“所以,纵然她貌丑,可是你却总会控制不住自己地,去找她……她是你心灵唯一的陪伴,你所有的心事,都能够托付给她……”
静淑点头,泪水无声滑下,“是,是……渐渐地,我忘了她的相貌,我只看得见她温柔的心。”
净月叹息,“是啊。这世间第一眼看见的,都是对方的容貌,便以为容貌是最重要的;可是相处日久,容貌其实早已经在心念里隐隐褪去。重要的,依旧是心啊……”
静淑忽地静静微笑,苍白的面颊上涌起丝丝的红晕,“跟她在一起的时光,是我这多年来最快乐的日子。她听我唠叨,她教我办法,她让我尝试配药与解毒,她还耐心地指导我的易容术……”
“其实,她表面上真的不是一个温柔的人,她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也总是疾言厉色。每次我做错了,她总是直言不讳地骂我没出息;当我受了委屈跑去跟她哭的时候,她虽然一边骂我软弱,却会让我倚在她的肩头……”
“她其实骗不了我。就算她一直对我很凶,可是我却早已经知道她的心。她对我凶,是不想让我太依赖她,不想让我经常跑去找她——她说过,舅舅会不开心,舅舅会惩罚我……可是我虽然怕舅舅,却无法抗拒想要见她的渴望,所以还是会一次次地跑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