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那桀骜的少年,忽然在昏黄的灯光里,罩上了一层柔软的、梦幻般的颜色,静淑不由心中重重一震。
这样的凝风是陌生的,他这样的温柔却也似乎只是在莲初的时候才会有。他的温柔与他的桀骜同样地毫不掩饰,只要一提到莲初,他整个人便都似乎变成另外一个人……
静淑颤抖着,终究捏不住了那酒杯,而将酒杯掷到了一旁,“所以,那一次我去看你,虽然你看到了我对你的好,对你的情;但是你也更看到了莲初的更为深沉的心,看到了莲初掩藏在尖利之下的——温柔?”
凝风无声地笑,良久。却终于起身,再度捧来酒壶,为静淑满上,“她亲自给我种下了‘裂锦’。外人都以为是‘裂锦’之毒控制了我,让我甘心守在她身边。其实,却错了。”
“是有毒,却不是‘裂锦’,而是她。她毒尽了我的身心,让我,永无可能自拔……”
静淑心中的寒凉终究涌起,爬满了四肢百骸。终于明白,永远没办法得到凝风的爱,不是她不够好,也不是她不够努力,只不过因为她不是莲初……
这世间总有情有独钟,这世上都明知道一见钟情太不可思议,可是却一直发生着这样的故事,永不枯竭。
不是因为他最好,不是因为他最优秀,只是见到的那一眼便从此再看不见旁人,只是自从心里藏了他,便再无法分心旁骛。不可理喻,谁又能说这不是世间****的魅力所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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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淑咬牙,“你今晚来找我,就是想让我明白你对莲初的感情,就是想让我绝望的吗?”
凝风微笑,玄黑的眸子侧身望来,“何必?”
静淑已经没有了再伸出利爪的气力,虚软地说,“那你来,只是跟我喝酒吗?”
凝风静静微笑,忽地正色,“我是想能今生今世都看着莲初在我的视野里好好地活着,我也想,能跟你继续有机会这样好好地坐下来喝喝酒,说说话。”
静淑一凛,“你是,什么意思?!”
凝风轻笑,仰头望向帐顶,过肩的长发宛如黑色的丝缎,静静从他肩头滑下,“其实,你都听懂了。莲初现在有危险,而你自己,静淑,也并非高枕无忧。”
静淑一抖,“我不懂!就算莲初有危险,我,我又能怎么样!”
“我终究是巴布头人的女儿,是乾达婆王的外甥女!”
凝风点头,“巴布头人的女儿——可是巴布头人现在何处呢?他失踪了,多少年了?你是乾达婆王的外甥女,如果我没记错,两年前乾达婆王刚亲手杀死过他的亲生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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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淑重重一抖,“凝风,你,你想说什么?”
凝风叹息,玄黑的眸子望向帐外,下颌微微扬起,“还用我说么?静淑,你自己应该看得见,这几天守在帐外的人,已经全都不是你过去的人;乾达婆王实际上已经在囚禁于你……”
静淑咬牙,“我知道。可是我还是不信他会杀了我!”
凝风叹息,“我想,你应该更明白你们这位乾达婆王。他心中最不可碰触的一个角落就是——乌雅山,对不对?可是你不但碰触了,而且与那边保持了多年的联络,你这已经不仅仅是在做一件隐秘的事情,你是在公然违抗王的命令,公然不将王的忌讳放在心上!”
凝风摇摇头,“或许你这么做,从没给乾达婆国带来什么危害,但是以乾达婆王的性格,他的刚愎自负又如何能容许竟然有人不拿他的话当回事!”
静淑忍不住颤抖起来,“我该,怎么办……”
凝风转过头来,玄黑的眸子宛如墨玉般闪亮,“跟我走!”
静淑手指一颤,满满一杯酒泼洒在地上,“走?原来你们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走?”
静淑死死攥住自己的双手,控制着指尖的颤抖,“走……说的容易,怎么走得了,怎么可能走得出乾达婆城!”
凝风狂然一笑,“走不了,便不走了吗?与其引颈受戮,为什么不拼将一次?!就算到时真的难逃一死,至少也是心中无憾了,不是吗?”
凝风玄黑的眸子映住灯光,直直望向静淑,“静淑,难道你是胆小的女人吗?不敢为自己争取,让自己变成人家刀俎上的鱼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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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淑咬牙,“别小看我!凝风,我不是胆小怕死的人!只是,只是我不能走……我,不能走啊……”
帐外一个清越的嗓音传来,“是因为,国中还有你惦念的人,对吗?”
声音穿入,静淑一抖。凝风则是微微一笑,“净月你回来了。”
门帘起处,净月静静走入。白衣带进一段月光,清朗皎洁映在每个人心上。
静淑咬牙,“你们兄弟俩串通好了?!”
净月垂眸,凝风回望,都是静静一笑。
净月望向静淑,“不。我们从没有串通什么,别说静淑你会仔细观察着我们,就是乾达婆王又怎么会给我们兄弟静静独处说话的机会?”
净月微笑,“我们,是双生的兄弟啊。心灵相通,早已不必多言。”
静淑别过脸去,“你怎么知道,我有牵挂的人?”
净月叹息,“人生一世,从来不是孑然一人。就比如我与凝风之间的心气相通,这便是源自血脉的、斩不断的牵连。静淑你,看似身份尊贵,是乾达婆王的亲外甥女,又是巴布头人的女儿,可是——你却这般孤单。你父亲失踪、母亲早亡,又没有兄弟姐妹,唯一确定的亲人,只剩下一个乾达婆王。”
幽幽叹息里,净月继续说,“所以你想要维护他。你明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却宁愿选择不相信他会伤害你……因为这个世上你只剩下他,如果没有了他,你将真的孑然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