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临甚至不记得自己的父母是谁,自己的家乡何处。他只知道,他的生命里,唯一的亲人,就只有一个比他小了两岁的妹妹。
而他们兄妹自从记事起,就住在一间破庙里,和一大群的乞丐住在一起,天当被子地当床,靠着乞讨过日子。
他十岁的那一年,他的妹妹生了重病,因为没有钱医治。再加上缺水少粮的,所以,已经奄奄一息。
于是,那时的他,急得走投无路的他,听信了一直在破庙里栖身的二狗子的话,瞒着他的妹妹,去到宫门之前,揭了榜单,净了身,作了太监。
往事,已经不堪再回首,同时净身的七人中,唯独他一个人活了下来。可是,那种痛苦,那种痛楚,却仿佛是噩梦一般,永远地留在了他的脑海之中,再也挥之不去。
当然了,他还以为,这是他的一生之中,所受到的最大的痛楚。直到不久的之后,灾难接踵而来。他才知道,那样的超出人力极限所忍受的痛苦,只不过是仅仅是个开始而已……
净身之后,被发配在太监房里统一养伤。他在那间不能看到风,也不能看到光的屋子里,整整地呆了半个月有余。这其间,对于妹妹的思念,还有即将可以帮她治愈病的希望,支撑着他活了下去——无数次昏迷的边缘,无数次因为疼痛想要死去的瞬间,他都会看到自己的妹妹站在梦的边缘,对他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就是那笑容,支撑着他,一直地走了下去。他坚信。只要他能走出这道门口,那么,他们兄妹,便会有一个相对灿烂的明天。
可是,这天,这地,从来都不让那些卑微的希望实现——
可惜的是,当他养好了自己的伤,拿着自己卖身的钱,回过头去,到那间栖身的破庙里去寻找他的妹妹的时候,却发现那个小小的女孩儿,已经抱着他留给她的旧包袱,倒在他们平日的栖身的破庙的墙壁的一角处,早已没了声息……
她怀里的小小的包袱里,还剩下一块小小的饼,是她乞讨来的,她要留给自己的哥哥吃,所以,宁愿将自己,活活地饿死……
黄临握着那一块小小的饼,只觉得天昏地眩。都是他的错呵,他不应该瞒着自己的妹妹去净身,他不应该,在妹妹离世的时间,却不能陪伴着她——该做的,一样都没有做好,该留的时候,他却选择了离去……直到他的妹妹活活地饿死……
都是他的错呵。他应该带着他的妹妹的,无论有什么样的苦,抑或是什么样的难,都要一起承受……
可是,他却抛下了她,然后,任由她的幼小的生命,在自己的眼前,生生地消失……
黄临长跪在妹妹的面前,整整三天,不眠不休,不饮不食。这其间,想死的念头,就如秋后的枯草一般,肆无忌惮地疯长着。而每一次,都是妹妹的祈求的眼神阻止了他……
既然不能死,那就好好地活,连同妹妹的活,一起好好地活下去。在那个血色黄昏,那个脸色苍白的少年,那个初被净身,已经登名在册的黄临,终于都抹干了脸上的泪水,然后,在埋葬了自己的妹妹之后,毫无留恋地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