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座当年栖身的破庙,他再也没有回去过,就如那一段血色往事,他再也不曾对人讲起一般。此后的黄临,就以一个太监的身份,在这后宫之中,安守着一个太监的本分,日出而落,日复一日。
一入宫门深似海。
而他这样的一个小小的人物,也在这深宫的大波浪里随波逐流。
往昔的血色记忆,渐渐地淡漠,他也由一个战战兢兢的小太监,慢慢地长成了一个学会了见风使舵的,处处察颜观色的油滑子。
若不是那一天——若不是那一天,同样在夕阳西下,血一般的彩霞弥漫在天际的时候。正去往敬事房的黄临,在经过御花园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阵稚气的笑闹声。
他蓦然的一个转身之际,看到了那个尚且年纪的暖玉扯着净水彻的衣服,嘟起可爱的小嘴,吵着要净水彻陪她玩,如果不,就要哭给净水彻看时。黄临的心里,某一处柔软的地方,被击中了。他站在开得正旺的荼靡花树之下,呆呆地望着那一对下在争论不休的兄妹,甚至连见礼都忘记了,只是呆呆地看着,不觉开始泪流满面。
眼尖的净水彻看到了黄临。
对于人性,有着非凡的洞察能力的净水彻,就在那个瞬间,发现了黄临的深藏在内心的弱点。于是,天生便有着王者气势的少年走上前去,用手一指黄临:“你,愿意跟着本殿吗?”
黄临哑然。
要知道,当日在宫里,所有的皇子之中,最得宠的,并不是净水彻。而这个向来极其内敛的皇子,在大多数的时候,都是沉默的,甚至不多为外人知道他的存在。
可是,就在那一天下午,那个向来在人前表现得淡漠而且木讷的皇子,忽然走到黄临的面前,对着他,伸指——你,愿意跟着本殿吗?
愿意吗?
黄临犹豫不决。
要知道,在这个后宫之中,明哲保身。而那时的黄临,依靠着自己的伶牙俐齿,刚刚攀上了这个宫里最具权势的太监之一,开始过着颐指气使的日子。可是,在这时,他要改变所有的初衷,然后,去跟一个并不得宠的皇子么?
看到了黄临的迟疑,净水彻返身,牵过暖玉的手,再一次地望着黄临,用极具诱惑的语气说道:“只要你愿意跟着我,你就可以和我们一起玩……”
黄临时转过身去,正好触到了暖玉的写满祈求的眼睛。那双灵动的眸子,静静地望着黄临,仿佛在说——答应吧,答应吧,答应了,就可以和我们一起玩了——
少年时的玩伴儿,可以重要过一切的东西吧,特别是对于暖玉这样的一个小小的女孩子来说?
望着暖玉,黄临不由地点了点头,却不知道,自己的这一点头,就给自己的以后,选择了一个怎样的人生……
从那之后,一直到今日,这十年间,就连黄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为净水彻做了多少的事情,做了多少的选择。而每一次的选择,都面临着一个重大的转折——他的就一“跟”净水彻,就是半生……
直到那个不得宠的皇子位尊九五,直到那位公主香消玉殒,黄临还是呆在这座宫殿里,过着和以前一样的生活,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