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人一时失了声音,许久许久,在我就要以为,他人是不是已经不在这的时候,才听见一丝轻不可闻的叹息,“最后一关,参不透……”
在床沿坐下,目光定格在床内安稳躺着的人身上。我后来问弥,怎么红莲一直不醒,他说,“以他的状况,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以普通的血肉之躯,多次使用神术,反噬之力,早该彻底摧毁他身体内的一切了,而且,擅使火者最惧火,火焰对他本身的伤害大概是最大的,他背后受的伤,虽然不算致命,但以他情况,所有的力量都用来压制体内的反噬之力,跟本无暇顾及身体上的外伤,又是拖了这整整两个月,伤处恶化的很厉害,我当时同时治着你们两个人,只能是保他一命,什么时候人能醒过来,我也不知道。”
我看着他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心里知道,弥不喜欢红莲,才故意不出手救他,但也无法多要求他什么。
红莲,你这,都是为我?
弥说,大椿的汁液,可以抹平我身上的疤痕,他不喜欢你,是看在你救我的份上,他才出手救你一命。
你的身体差成这个样子,还与我辛苦行了这两个月,都是为我么?
把手覆在他薄如蝉翼的一双眼皮上,缓缓聚集光线,想要感受到元素在手心的变化,一遍,又一遍……试了不知道多少次,还是一无所获,失望的收回手,看着眼前人苍白,绝美的面容,脑子里面轰轰作响。
“你知道我到现在还爱你!你知道不是吗?所以你才能这样肆无忌惮的跟我作对!你不就是凭着我爱你这一点吗?”那夜皇帝对皇后说的话,一遍遍响在耳边。
红莲舅舅,你爱我对不对?又讨厌我。
不管是什么原因,我等你醒过来,告诉我!
下定了决心,猛得从床沿站起来,几个移步,闪到负手立在岸边的人身边。“教我怎么操纵元素!”
这大概是我这一辈子,第一次用这样肯定的声音说话,弥看着我的眼神,闪了一闪,淡淡道:“好。”
“咚——”悠远暗沉的钟鼎声敲击入每个人心里,暮色四合,低低的哀鸣混夹着悠凉的风静静衬托整个流焰皇宫的凄凉,尖细的声音带着哭腔,一个接一个传递着惊天的悄息,“陛下驾崩了!”
昭辉宫内,一片阴暗,一名玄衣男子斜斜的倚在软塌上,将整个身体隐入黑暗之中,一身迫人的强势气势,此时,完全被颓糜冰冷的情绪掩去。听着洛子溪在下面禀报,兴味索然。
“殿下派人去取来的幻魇花,功效十分厉害,绝没有人查得出来。”
“子溪。”打断底下微躬着身的人的报告,“查到了么?”
整个空间,静默了一阵,洛子溪缓缓道:“月姑娘,在被送走的路上,就失踪了,所有随行的人,除了六皇子殿下,也全部失踪,那个烈红莲,紧接在失去月姑娘消息的当天晚上,也跟着失踪了,派去焦侥的探子回复,三年以来,没有见到烈红莲再出现在金童身边。”
“我知道了,退下吧。”疲惫的挥一挥手,示意洛子溪先退下。
一身儒袍的洛子溪,抬眼看了看隐在暗处中的人,动了动嘴皮,仍是没有发出话来,皇上驾崩,他身为太子,理因用最快的速度冲过去才是,他却是到现在还这样安坐着。
虽然他一直很佩服太子殿下的理智,冷情,但所有的事情,一扯到月姑娘身上,就不一样了。他不敢保证太子会不会忘记去替那个他们杀死的男人收尸。
三年前,情势未明,自己还不是这个阵营的人时,殿下已问过他觉得月姑娘怎么样。他那时回答,“既是太子殿下选的人,随便是哪一个,结果都是一样的。”谁不知道,六皇子轩辕长胤,自小到大,几乎每一件长琴拥有的东西,他都要争夺过去。他也以为,他带了月霓回来,只是为了分散长胤的注意力,甚至烧了自己住的东宫,让宫里的人以为有人在对付他,放松了警惕,自己和月姑娘则顺利的进了皇宫,一切都进行的非常顺利,甚至,不知道月姑娘从哪里搞来得兵符,让长琴在危机四伏之中有了凭仗,六皇子一派被迫与他们联手,先彻底剿灭了四皇子登顶的一切可能,也给他们争取了对付既有兵权,又有祭司神权支持的六皇子宝贵的时间。而他们的准备甚至还没用上,月姑娘却让六皇子先爱上了她,自从她消失,六皇子失魂落魄的回到宫里,从此,再不插手宫里的事务,自行退出了皇位之争。自太子回宫,短短三个月时间,所有威胁到他地位的势力,都被清除。
可以说,月姑娘这个棋子,用的真是太成功了。
但前提是,她只是一枚普通的棋子。
她还在宫里的时候,殿下不是没试过去见她,但是中间有六皇子阻挠,他越是心急着见面,越是没办法见到人。原以为,那只是为了让六皇子相信月姑娘对于他的重要性而做的戏,但眼下看来。
整整三年的时间。
他从来没有停止过寻找。
现在的他跟浑身透出绝望的颓糜之气的六皇子有什么分别?三年之中,他只在那个人回宫的时候见到了他一次,那一眼,至少可以确定,六皇子,虽然有恨,但至少心还活走。而眼前这个人,行尸走肉了三年,如果找不到月霓今后,也不见得会有好转。
心思转了几转,最终还是静静的退出了阴气森然的昭辉宫。
直待洛子溪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宫殿尽头,长琴冰冷死寂得的眼神才稍稍流转,落在静静摆在一旁镂空雕刻木几上的一个色泽陈旧的纸糊花灯上。温柔的笑意在脸上一闪而过。
这个花灯,是当初自己带着月霓回宫,在路上用母后给的护身符替她换来的。东宫走水那一夜,点了一次,之后见里面的燃烛快用光了,那个小丫头说什么也不舍得再点,然后,就一直摆在睡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