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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风闻天下孔祥广从军 意外起火班超失兰台

诏书尚没有下达,清早造访的媒人争论的也没甚结果。班固入宫值守,班超去了衙署。

班超走了一半,想到今日无事,便改了方向,去了风闻天下。姚钱树不在,店中的小二识得他,给他安排了上座,泡了一壶吴国春茶。

适逢上午,说书的二两半不在,喝茶的人不多。

班超问店小二,姚公何在,店小二说,掌柜有事出去了。班超又问,梁货殖等人何在,店小二道,梁货殖等人变卖了赵向西的铺子,取了银两,各还债务,回老家去了。

班超长叹一声,想着喝完碗中的茶继续回府衙,却在这时,大堂进来一人,那人先是往店中看了看,继而走到了班超的桌前,他自取一碗,将班超的茶倒了碗去,咕咚一口,喝了个干净,然后又倒一碗,这才坐下。

班超认识此人,此人是赵向西的武师孔祥广。

班超尚未说话,孔祥广先开了口:“我认得你,那日我刚回洛阳,你便在风闻天下。”他喝了口茶,说:“听说你把薛五制服了,看不出你书生打扮,功夫却了得!那薛五是何人,梁货殖第一打手,天生蛮力!”班超没有想好该说什么,拱了拱手,孔祥广又喝了一口茶:“梁货殖等人抄了我们家主人的铺子,我没了去处。姚掌柜吩咐小二,以后只要班壮士到了风闻天下,茶水免费,知道你喝茶不花钱,我只有沾你的光了,哈哈!”

孔祥广说完,起身便要离去,班超拉住孔祥广的衣袖:“壮士何去?”

孔祥广昂然道:“在下投军去!”

班超奇道:“何处投军?”

“北军越骑营!听说那里招募骑兵,在下准备奔赴疆场,为主人雪耻,为大汉扬威!”

“壮士好志向!”班超没有想到今日竟遇上英雄了,壮志涌了上来,对店小二喊道:“小二,来一坛并州酒,我要与壮士痛饮三大碗!”

店小二将酒坛搬来,摆上酒碗,为班超倒满。班超举起酒碗,与孔祥广干了一碗。喝完后,觉不过瘾,将酒满上,与孔祥广又干了一碗。两碗酒下肚,班超道:“壮士与我胸怀同志,超平生所恨,不能投效疆场,仿效卫、霍北击匈奴,又不能似张骞出塞西域,开辟丝路,扬我国威,今日壮士投军,壮志可嘉,愿壮士建功立业,万里封侯!”说罢又干了一碗。

孔祥广本是想蹭碗茶水,见班超是性情中人,说道:“兄台豪情万丈,小弟草莽出身,能有幸与兄台喝三碗酒,不虚今日来这风闻天下。”说罢一饮而尽。

自回洛阳,孔祥广便没了去处。赵向西的铺子被抄,仆役散了,家人居住在风闻天下门口街道的一处小院里,自己像是飘荡的树叶,没有着落。想起这,孔祥广满腹心酸,昔日赵家生意兴旺,风光无限,只转眼间便家破人亡。究其破败之由,皆因匈奴而起,正巧这几日,北军五校募兵,他萌生了投军之志。

投军前,孔祥广总觉得有个地方要去,思谋再三,想起了风闻天下。当初赵向西在风闻天下收留的他,去年三月,赵向西从风闻天下取了梁货殖等人的银两,向西域出发,这一去就是一年四个月。赵向西答应孔祥广,回来给孔祥广娶一房媳妇,如今也不能如愿了。

上午的风闻天下有些清净,他进了大堂,看到了班超,想起姚钱树对店小二说过的班超点的茶水不收钱,这才有了与班超饮酒的事。

孔祥广与班超喝完酒,便要辞别,临行前言道:“兄台虽儒生打扮,却是将军性情,若有投军之志,不妨一起投军!”班超怅然,良久道:“兹事体大,当是从长计议!”孔祥广与班超拱手道别,留下班超一人枯坐饮酒。

他饮了些酒,不免胸怀激荡。边关战事又起,正是大丈夫投效疆场,立功异域之时,今孔祥广辞别,又激起了他从军之志。念及从军,班超想起了如霑。他付了酒钱,不知不觉来到了洛水河畔。班超也不知自己何以走到此处,如霑很久没有到洛水了,便是往日,如霑也是下午才来,晌午时分是看不到如霑的。

班超走上石桥,往卧柳方向看去,见石阶上蹲坐着十多个妇人,她们手中拿着棒槌,嬉笑盥洗衣物,水声传来,甚是热闹。班超仔细看盥洗的妇人,没有如霑,心中失落。

他转过身,背靠石桥栏杆,觉有人看他,便将头转了去,只见眼前有一姑娘,那姑娘穿着水绿衣衫,婀娜娉婷,惊望着他。班超恍似梦中,只觉这人近在眼前,又好似千里之外。

梦中人忽然站在桥头,班超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毕竟他也是头一次这么近的看着她,“如霑姑娘,你……你怎么在这?”

“我……我刚好路过!”如霑低着头,双颊绯红。

多日没有见到班超,如霑有些想念。她瞒着父亲,换了衣衫,来到从前洗衣的地方,见妇人较多,如霑没有下石阶。看到桥头来往的行人,没有班超的影子,她有些沮丧,心中只是埋怨父亲没有答应这桩婚事。站在卧柳岸上,她忽地生出一个想法,不知道班超平时站在桥上看自己,是如何情形,当下她走向石桥,想学着班超往下看卧柳。她沿着河堤,走上桥头,却看见往日班超所站的位置站着一个人,这人穿着长衫,一身儒生打扮,正是班超!本以为自己看错了,正巧那人转过头来,四目相接,如霑顿觉站立不稳,好似站在洛水中,随时沉下去。

“那个……我也碰巧路过!”班超道。突然看到如霑,他也很紧张:“要不去我家坐会!”班超说完,便觉失言了。

如霑恍然未觉,低头轻声道:“不了,我回家了。”说罢,转身回城,走了几步,忽地停住了,回头对班超说:“班郎,你早日托人来我家提亲!”说完,如霑快步跑了,留下班超一个人站在桥头呆望。

朝廷的圣旨很快便送达至城南书巷,班家一家热闹非凡。风闻天下承包了班家的宴席,来贺的有校书部的官员和洛阳府衙的僚属,也有班彪从前的故旧,自班固入朝后,班家一直少有这样高兴的事。

兰台是汉代管理档案和书籍的场所,文官在兰台记录历史,点校书籍,一直备受重视。

班超入值兰台,所点校的是西域传。他每日四更起,二更回,日夜读史,笔耕不辍,不敢懈怠,生怕辜负圣恩厚望。其时西域有安息、大月氏、莎车等国,班超将各国山川地理,人文风貌,丁口牛羊详细列表,又将张骞两次出塞所走路线,所见人文一一记载,绘成地图,详加标注。

读的久了,写的多了,思绪被拉到了万里之外。汉武帝年间,河西之地被匈奴占据,匈奴政权窥伺中原,中西阻塞,遂有卫青北击匈奴。张骞两次出使西域,勾连东西,设置都护府,统管西域,使得大汉王朝卫戍西方,四方戎狄尽知有汉,万里来朝,可谓千秋之功,当世之人,概莫能比。

今西南诸夷咸服大汉,东北乌桓、鲜卑服从中央,唯有西域尚未派侍子。侍子,即人质。西汉末年,匈奴趁机控制了西域,后来东汉建立,西域诸国纷纷派子侍寻求都护,光武帝念及国力凋敝,无力外顾,拒绝了西域诸国,诸国无奈,归附了匈奴。

其时匈奴有二,分南北匈奴,南匈奴投向东汉,安置于河西地,北匈奴居于长城以北,窥伺中国。受制于南匈奴与大汉联军,北匈奴有所收敛,然而近年因漠北大旱,北匈奴又有寇边之意,常携裹西域诸国,骚扰城池,劫掠城镇、村落,边患日甚。

自入兰台,班超每日不倦,未曾懈怠。这日晚上,班超点校完西域传,向值夜的刘庆告辞,准备次日呈皇上御览。他甚是勤恳,几乎将如霑的婚事忘了,直至次日清晨,母亲告诉他,贾三姑已经将聘礼送至张记药铺,他才想起此事。班母说,只要取了女方八字,定了吉日,便可成婚。班超听罢,喜不自胜。

初秋的洛阳依然很热,但是清晨的太阳已经不似伏天那边炙烤。班超进了宫城,见大家以异样眼光看他,他心中忐忑,一种不祥的预兆涌上心头,想不通是什么样的事情,他只得加速向兰台走去。

果然,兰台有异样,廷尉带着羽林军包围了兰台,几名兰台官员被挡在了台阶之外。

“发生了什么事?”班超问道。

“班超,你来的正好,昨夜谁在值守!”侍御史姜年问道。

“昨夜刘庆值守。”班超答。

说话间,廷尉董萱从兰台出来,问台下众人:“昨夜何人值守?”

班超答:“回董大人,是刘庆!”

董萱肃然道:“刘庆何在?”

一人从兰台台阶下的拐角站起,其人蓬头垢面,身上衣服多处被烧,班超识得此人正是刘庆。刘庆低着头,两腿发抖,用沙哑的声音回道:“卑职刘庆!”

“昨夜可是你值守!”

“正是卑职!”

“兰台大火因何而起?”

“卑职不知,卑职夜里如厕回来,看见桌案起火,便呼喊救火,不想火势太大,还是烧了些许竹简?”

董萱大怒,说:“竹简,尔等目中只有竹简吗,那是我大汉机密档案。我看到被烧书简上浸了很多灯油,定是你值夜时,擅离职守,致使夜风吹倒了油灯,点着了书简。尔等身受圣上重托,却玩忽职守,非但没有妥善保管书简,反而引来大火,致史料被烧,你该当何罪!”

刘庆吓的跪在地上,说道:“卑职罪该万死!”

“来啊,将刘庆收押!”

董萱说罢,两名羽林军将刘庆带了下去,余下众人见了,惶恐无地。董萱看了众人一眼,说道:“尔等虽非主犯,但连坐之罪难逃,诸位大人静待圣上发落吧!”

班超回到了家中,心情十分的焦虑,昨夜本是他值守,只是因为刘庆有事,提前同他换了班。班超按时出勤,不想刘庆在如厕期间,大风吹倒了几案上的油灯,致使兰台书简被烧。

按说书简被烧,当再行写过便是,但明帝不似光武,政令通行甚为严明,可谓有奖必赏,有过必罚。兰台虽非军政要害部门,但是所藏书籍多为机密要事,一旦损坏,概难复原。

是夜,班固回到家中,他让班超放心,明帝只追究守夜人的责任,余众概不过问。班超稍稍放心,哪知第二日早晨,班超接到诏令,免除刘庆兰台令史之职,班超私自调班,罪责连坐,免除兰台令史。

班超接到圣旨,像是失了重心,只片刻,又哈哈大笑,向圣旨伏地跪拜,高呼:“谢主隆恩!”那念圣旨的太监见了,吓了一跳,将圣旨交到一旁的班固手里,说道:“班大人,仲升疯了,我走了!”说罢,出了班家小院,往未央宫方向去了。

班固看了一遍圣旨,见班超尤自手舞足滔,暗暗叹了口气,心道:“仲升只怕是真疯了。”

班超被免职兰台的消息不胫而走,邻居多来询问,班超无奈,只得到风闻天下喝几杯茶水,直至正午方才回家。午饭刚过,班超听到有人敲门,便去开门,哪知打开院门,却见院外无人,只有几担东西摆在地上,那几担东西班超认得,正是几日前送到张记药铺的彩礼。

班超知道,张记药铺是因为自己到皇宫任职,才将女儿嫁给自己的,自己被免职,彩礼自然被退了回来。想到此节,他痛不欲生,见左右近邻询问,索性将自己关在家中,闭门不出。

这一日,班超尚在梦中,忽被子被人掀开,班超猛的惊醒,看到黄询满面怒容。

班超奇道:“致知寻我何事?”

黄询没有好气,指着班超,道:“你问我何事,如霑今日出嫁了,你尤在梦周公!”

班超从床上跳下来,惊道:“当真?”

黄询道:“我骗你作甚!”说着,便拉班超出了门。

两人一路跑到城东,时张记药铺门口热闹非凡,唢呐手在前,鼓手在后,迎亲的队伍竟有百丈长。黄询也被眼前的阵势惊道了:“妈呀,这嫁的是哪家王侯,竟这般阔气。仲升你看,撒花的丫头和散糖的仆役就二十多人。”

班超呆望着花轿,只遗憾坐在迎亲马上的新郎官不是自己。愣神间,马背上新郎官跳了下来,走到了班超跟前。

“仲升兄别来无恙啊!”

班超听到这人和他说话,才注意眼前这人,只见他身穿大红衣服,头戴喜帽,胸前挂着一簇大红花,赫然是刘庆。

“原来是刘大人!”

“仲升,你怎么在这?”

“我……我住在附近!”

“那可巧了。兰台失火的事,我对不住你,害你连坐免职。”

“事出意外,你也是无心之过!”

“正是,皇上本要重责于我,念及皇亲一脉,又有姑母、叔父求情,才止免职。父亲说我近来时运不佳,便请高人替我算上一卦,卦中说我命里缺土,需娶一五行多土的娘子。我说我已经娶了妻,那道士说纳妾也可以。父亲就连夜托人打听,不想真的寻到一个姑娘,正是命里多土,父亲连夜给我置办了这门亲事,谓之冲喜!”

班超闭口不言,已然无话可说。

班超踱步回家,刘庆不知班超所苦,尤自喊他到府中喝酒,直到班超走的远了,方才作罢。

班超与黄询出了城东,往城南书巷去,走到书巷路,两人又拐道往城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