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我曾爱过你,想起就心酸
63605900000005

第5章 哪个男人不想爱上一个女护士

1

我们刚一上车,司机用后视镜瞥了一眼头破血流的猴子,明显一愣,继而十分可爱地说道:“我去!这哥们儿怎么了,大晚上的怎么负伤了,喝多了给摔了啊?怎么给摔成这样了。”

他又偷偷瞟一眼猴子,发现猴子一脸木然地望着窗外,于是压低了声音对我说:“我说姑娘啊,你可得长点儿心哪。爱喝酒的男人不靠谱,一喝就醉的男人更是不靠谱的平方哪!”

我一下子就乐了,一向爱跟北京的出租车司机师傅臭贫的我,此刻玩心大起,随口就开扯说:“师傅,这您可冤枉他了。刚我遇一流氓,这小伙子英雄救美来着。我是被救下了,没想到他让流氓反手给抡了一板儿砖。流氓跑了,我不能跟着就跑啊,这不肩负起送他去医院的责任了嘛。”

“啧啧。”司机师傅赞叹道,“还是咱们北京好小伙子多啊!不过这事儿,要是搁我身上,让我给遇着了,我肯定也二话不说,奋起救你。不过……我说姑娘,我见过这么多人,还没人主动形容自己是‘美’的,这你得注意。越是美吧,越得藏着掖着的让别人说。”

“……”我瞬间接不上话了,心说今儿遇到一高段位贫嘴的,从起跑线上就把我给赢了。

“师傅,我不是北京人。”见我语塞,猴子略微没好气地接话。

“那来了咱北京,喝了咱北京的水,也算是半个北京人了呗。”师傅丝毫没听出猴子语气中的不爽。

猴子也被司机师傅一击击中,瞬间被秒杀了,我差一点儿眼眶一红,以身相许,盯着师傅各种仔细地看,心说这是何等的贫哪,这位师傅莫不是郭德纲假扮的?

“师傅,那您见义勇为过吗?”我不甘心就这么被比下去。

“那简直了,我年轻的时候,可是混南城的。那叫一侠义心肠啊,郭靖知道吧?郭靖什么样儿,我什么样儿。”

“您赶上了,我还真不知道郭靖是谁。”我继续逗司机师傅。

“嘿,我忘了姑娘不爱看武侠小说了。得咧,就是一古代的雷锋吧,还会武功哪,水平特高的那种。”

“那要是郭靖耍流氓,您救我吗?”

“呃,这估计悬,我要是打不过,这不成飞蛾扑火了。这样好了,我打110,让警察叔叔救你去,有困难,找警察嘛。”

“敢情您也靠不住,一郭靖就给您吓趴下了。”

“叔叔老啦,家有妻儿老小,保命重要。”

“哈哈哈……”我跟司机同时大笑起来,就连在后排一直不屑我们俩臭贫的猴子,也忍不住心底漾出来的笑意,微微地撇了撇嘴,以掩饰他嘴角的笑意。

转眼到了积水潭医院。猴子下车,我付钱。叔叔找钱的当口,小声地跟我讲:“姑娘,他虽然英雄救了美,你可别脑袋一热就给以身相许了。咱北京姑娘可不能随随便便就跟了一外地小伙子,虽说他长得也人模狗样的,可你也得多方考察,重重考验。”

“成,我记住您这话。”我含笑接过师傅找的钱,继续贫道,“我就按照您这样的标准找,低于您的我都不拿正眼瞧他们。”

“嘿,我哪儿成啊……”司机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终于被我扳回一城。

“跟您聊得很开心,开车注意安全哈。”我撂下最后一句话,开心地下了车。

2

凌晨的积水潭医院不知道为什么显得格外的阴森恐怖,灯光白晃晃的,还有门口那一溜儿冬青,看一眼,我打心眼里觉得发毛。

猴子故意头也不回地往医院奔去,我快步跟上去,很无尾熊般地拉着他胳膊。

“看不出来啊,你连个中年出租车司机都开始勾搭了哈,饥渴成什么样儿了都?电话留没?”猴子一上来就劈头盖脸地给我来了这么一句。

“何止电话啊,家庭住址都留了。我二十芳龄,寂寞芳心,貌美如花,自然要时刻向异性发动攻击。”我故意气他。

“怎么没见你攻击我啊?”

“我不恋童啊,再说了,近亲之间不能结婚。”

“一路上就看你跟那司机臭贫了,还假装北京女孩儿,我都服了,敢再不要脸点儿吗?”

“那下次我假装一美国的,还得用正宗的纽约口音讲普通话,你觉得如何?”

“……”猴子无语了,瞪我,做咬牙切齿状,“莉香,说真的,有时候我真想咬死你,直接咬脖子下的大动脉,咔嚓一声,一口解决。”

“你有獠牙吗?有晚礼服吗?有古堡吗?有棺材吗?没有就别装吸血鬼了,看着寒碜。”我白他一眼。

“吼。”猴子怪叫一声,甩开我,不讲话了,只是默默地加快了步伐,甩开我,装不认识我。

“哎,你别走啊,俗话说,胜不骄败不馁啊,真是没有幽默感。”我一边笑着,一边快步跟上去说道。

3

急诊室里,接待我们的是个很和善又漂亮的年轻女孩儿,让我跟猴子大舒一口气。

这姑娘不错,且是相当不错。不到三分钟的简单检查和消毒之后,手脚倍儿熟练地就给猴子开始包扎了。

一边包扎,一边还很关切地问猴子疼不疼。

一向在杨沫的忽冷忽热、阴晴不定中成长起来的猴子,哪儿受过漂亮女孩儿的这等待遇,平常的伶牙俐齿也不见了,跟个情窦初开的小处男似的,语言都省了,直接红着脸如鹌鹑状点头摇头。

我撇了一眼那姑娘胸前的挂牌,一看之下差点儿吐血,那白底黑字的横条胸牌儿上,赫然写着俩大字儿:樱桃。

天底下竟然有人叫樱桃,我被雷到了。

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叫这名儿的,中国之大真是无奇不有,物种和人名真是多样性啊。要是给我一次机会,我就叫冬虫夏草,听着多珍贵喜庆。

话说我小学时一直憎恨我的名字,觉得太过普通,满大街孩子都叫这名儿。

某年冬天,因为我特喜欢吃橘子,就鼓起勇气回家跟我妈说:“妈,我要改名。”

我妈就笑眯眯、甜兮兮且十分和善、特别鞠萍姐姐般地问我说:“宝贝儿,你想改成什么名字啊。”

我说:“橘子。”

我妈觉得自己听错了,就又问一遍:“什么?”

于是我清晰而又大声的一字一顿地重复道:“橘!子!”

结果我妈笑得差点儿背过气去,且在每年年后亲戚聚会时,一边跟众人发放橘子,一边把这事儿当暖场笑话讲。

每每都会引发哄堂大笑,屡试不爽,丝毫不考虑我这个第一当事人的感受。

所以上大学后,别人问我名字,我就说:“莉香。”

这名字源于我小学四年级看过的一部日本连续剧的女主角。

在一个月黑风高电闪雷鸣我独自在家的夜晚,趁我妈不在,偷偷打开电视试图观看动画片的我,在山东电视台看到了这一部日本偶像剧的始祖鸟之作。

那时候,身为一个货真价实的、真萝莉的我,品位自然不在这样你情我爱的片子上,但是晚上八点哪里来的动画片,调了一圈儿台的我发现只有这个剧能看,就蹲坐在电视机前看了起来。结果,也许是因为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的缘故,我一看就中招了。

那女的爱得十分犯贱,特别对我的脾性,自小培养了我畸形的恋爱观。在排日大潮中,我坚强地活了下来。

这关键是我伪装得好,别人要是听到一脸鄙夷地问我为什么叫一日本名儿,我立即开始装傻,原地旋转十分痴呆地告诉人家,嘻嘻,因为我是茉莉花仙子啊。

这一招下来,基本无人可挡。日子久了,大家叫习惯了,也忽略了我的本名。

这并不奇怪,在电影学院,大家都有一个代号作为日常称呼,且无奇不有。

某天我还突发奇想说,没准儿那谁谁谁在我们学校的时候,还叫狗蛋呢。

4

樱桃小医生给猴子包扎完后,猴子十分含蓄地拿着单据去缴费,我座山雕一般在急诊室等着猴子。

看着樱桃小医生有条不紊地收拾着医疗器械,头发不经意地飘下来,温柔可人地飞流直下三千尺。

我在自惭形秽之余,不由得大为感叹认真的女人最美。

越看她我就越喜欢,想说我们家猴子能找这样一姑娘,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哪。

左思右想,为了猴子,我决定拼了。

我深吸一口气,中气十足又特女流氓地说道:“姑娘,留个电话吧!”

樱桃同学大概被前来看病的男人要过无数次电话,被姑娘要,估计这是头一遭。

所以,她停下手中的工作,朝我望来,一脸眼前有三万只小鸡穿堂而过的感觉。

时间仿佛瞬时凝固了一下,我仿佛可以看到樱桃脸上的三滴汗滴了下来。

急诊室的日光灯管发出的电流声都清晰可辨,我貌似还听到了墙挂石英钟表指针的“嘀嗒”声。

还好,被我雷到的樱桃医生没有就此晕倒,而是迅速生还了过来,温婉地笑道:“给你是可以啦,可是……我不是蕾丝边哦。”

这下轮到我尴尬了,刚刚女流氓的坏笑瞬间凝固在嘴边,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呃,这个,那个,嘿!你别误会,我是替我哥们儿要的啦!”

“哥们儿?刚刚那个?”

望着樱桃的一脸犹豫,我心想坏了,难道猴子的头破血流和我素颜之下的女流氓气质,让纯洁的小樱桃医生以为我们是坏人了?

于是赶紧往回找补,给猴子脸上贴金:“亲!你别看他今儿这头破血流的惨样,那是刚见义勇为给坏人抡了一酒瓶子。这个花美男当道的年头,这样威武雄壮的好小伙子你去哪儿找啊。真的,说起我这哥们儿的人品,那不是盖得,我们学校除了我之外。方圆十里,但凡是雌性,但凡身上稍微有点儿雌性激素的,都想嫁他。”

樱桃姑娘刚要说点儿什么,可还没等开口,猴子就缴费回来了。

他大大咧咧地推开门,唯恐别人不知道他底气足一样,说:“我回来啦!”

我心里暗骂他,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这节骨眼上回来,真像当年好路不走偏偏踩地雷的日本皇军样儿啊。

于是没好气地回他说:“走开!就你会用胸腔说话啊,咱学校哪个人的基本功不比你好哪。早上练晨功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精神抖擞啊,你让人一砖头给砸傻了吧!”

猴子一头雾水,被我如此汹涌的当众数落,又当着樱桃姑娘的面儿。

他一脸无辜地看看我,再看看樱桃姑娘,竟然接不上话了。

这小子脸“刷”一下就红了,跟国旗杆子似的杵在那儿,手上捏着缴费单据,说:“我……这个……那个……”

“你这个那个什么啊?赶紧把单据给人樱桃姑娘,等半天了都!”我推这傻小子一把。

猴子这才羞答答地给人把单据递过去,不着四六地跟樱桃说:“樱桃姐姐,对不起啊。”

我脸上顿时垂下三滴汗,心说您这话让人家怎么接,要是我被这么大弟弟叫姐姐,铁定飞踢。

还好樱桃姑娘人好,貌似也善于接这种无厘头的话。她接过后,微微一笑,说:“没事儿,咱俩差不多大,叫我樱桃就行。”

这微笑,杀伤力可比动感光波,当即把猴子这头小怪兽迷得五迷三道的,就差流鼻血了。

我赶紧冲上去,握住樱桃姑娘的手,无赖地用娃娃音道:“嗯哼,樱桃姑娘,赶紧着。给我吧,给我吧。”

樱桃姑娘明显被我的娃娃音刺激到了,被我握着的手瞬时一抖,但还是略带害羞的朱唇轻启说:“待会儿吧。”

我心想有戏,当即松开樱桃姑娘的手,侧立一旁,做处女状,不再说什么。

倒是猴子这个不长眼的,一个劲儿地问说:“给你什么啊?给你什么啊?我也要,人家也要嘛。”

“给我你的命行不行?”我瞪他一眼,“我跟人家樱桃姑娘姐们儿情深,干你什么事儿啊?边儿去!”我一句话又给猴子特没面子地堵在一旁了。

他冲我委屈地噘个嘴,眼角耷拉下来,跟只金毛幼犬一样侧立一旁,看得我心里直乐。

5

樱桃姑娘收好单据,拿出几盒消炎药来,给猴子装袋子里,交代了几句服药时间和注意事项。

末了说了一句,下周再来换药。

听了这话,猴子心花那个怒放啊,恨不得即刻头撞桌子,立马换药。

“成了,走吧。还想住这儿还是怎么着?要不你一秒钟变尸体,我把你给埋这儿。”我拍猴子肩膀。

猴子这才依依不舍地起身,手放胸前小幅度摆动,再次不长眼地跟人樱桃姑娘说:“谢谢医生姐姐。”

我一掌拍过去,差点儿把猴子拍吐血,凛然骂道:“樱桃姑娘明显长了一张十八的脸,多萝莉。姐姐你个头啊,赶紧给我滚出去!”

说罢,我排山倒海地把猴子推出门去。刚转身,还没等说话呢,樱桃姑娘便主动送上一张便便笺纸。

“别跟他说是我给的喔,就说是你偷看到的。”说罢,樱桃姑娘脸一红。

得咧,我不仅成一女流氓、女蕾丝边儿,还成一潜伏在医院的女间谍了,都学会专业地偷看别人电话了。

“樱桃姑娘,你真好,我打心眼里喜欢你。”我最后赞美道,这是发自内心的。

“你就别跟我贫了,赶紧休息去吧,这么晚了。”

“那再见!”我上前握住樱桃的手,热情地、十分革命同志般地说,“还是咱们社会主义好啊!樱桃姑娘,希望以后能天天见到你,咱们一起实现共产主义。”

樱桃姑娘笑了,啧啧,那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想天天见我,那简单啊,天天晚上搁街上跟流氓真人对打就成了。”樱桃姑娘最后逗了我这么一句,而后,我们相视一笑,挥手说了再见。

6

这一天发生了忒多的事情,出租车上,我再也没了跟司机师傅臭贫的兴致,安心地跟猴子坐在后排。

猴子做痴呆状,眼睛几乎幻化成桃心儿,自言自语道:“啧啧,那才是姑娘呢,那样貌,那脾气,那不食人间烟火的范儿。”

“不食人间烟火的那是鬼,聂小倩之类的。”我纠正猴子,“小龙女还吃蜂蜜呢。”

猴子不理我,继续花痴,还把花痴之火蔓延到了我的身上。

“啧啧,同样是爹生父母养的,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你难道没有一种白活了的感觉吗?”

“那再看看你们家杨沫小朋友呢?”我成功打中猴子的七寸。

猴子顿时脸色变了一变,略带苦涩笑笑,看着窗外,不讲话了。

糟糕,我心中暗道,七寸打中后竟然一击致命了。

好不容易让樱桃医生复活了的猴子,又被我一句话打回阴间了。

我赶紧从包里拿出那张樱桃姑娘手书的便笺条,在猴子面前晃一晃。

“跪下来求我,就给你。”

“什么啊,要是你的银行存款,让我舔你都成。”猴子有气无力道。

“有点儿出息行不行!你不要我可丢了。”我按下车窗做投出状,“唉,樱桃姑娘的电话就这样没有啦!”

“什么?!”猴子一把就夺了过去。

“瞧你那重色轻友的样儿,现在电话号码拿到了,是不是要把我推下车啊。”

“嘿嘿……”猴子没空理我,拿着手机开始存号码,存完还小心翼翼地把那张小条儿叠起来,放到了胸口的口袋里,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出租车很快开到了我家,猴子下车前,我拍拍他的头:“小子!赶紧展开猛烈的短信攻势。”

“得令!你就等着我凯旋的消息吧!”猴子喜笑颜开地向我敬个礼。

“学校那边儿的事儿我帮你搞定,你就安心在家里养着吧。师傅,开车,电影学院。”我十分大姐大地给猴子吃定心丸。

望着猴子嬉皮笑脸地远远跑开,跑到一半还转身立定可爱地跟我挥挥手,我冲他笑笑,车子终于缓缓开走。

眼神飘离猴子的一刹那,我被汹涌的悲伤淹没了。

莉香,你在做什么啊?我问自己。

是谁给了你这么变态的人生观,是谁允许你把眼前可以光明正大乘虚而入的机会,拱手让给别人的。

你真以为你是观世音,可以普度众生吗?

就算你想做观音,你也得有那莲花座、紫竹林和玉净瓶。

可我轻轻跃起,怜悯地看看坐在车中的我,却是两手空空,一无所有。

手机的短信声传来,我拿起看,是猴子发来的。

猴子说:“谢谢你,莉香。”

我疲惫地笑笑,没有回。

看了下时间,已然四点半。天却比凌晨的时候更黑一些,黎明前的黑暗吗?我心想。

车子过了蓟门桥,走辅路,很快到了学校。

司机在学校门口把车缓缓停下,我递钱给司机师傅。

师傅接过钱,顺口说道:“姑娘,你们学校的人怎么都差不多这个点儿回来啊?”

我礼貌地笑笑,却又不知如何作答,只得无厘头地说:“嗯……可能大家都想看星星吧!”

亲爱的司机师傅,没有一个人真心想在这个点回来。

谁不想醒来后满目阳光,睡去后身披一身星光呢。

可这世间,哪里有这么多好日子。

有的只是无尽的身不由己和全然的随波逐流。

一下车,有点儿冷,我下意识地环起双臂,向学校走去。

学校里,灯火通明,一片与世无争的安静祥和,草坪应该刚刚被修过,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香气。

同门口的保安哥哥点头致意了一下,他也笑着朝我挥挥手,我们学校的保安哥哥还是很可爱的。

不想回宿舍,于是就在教学主楼大厅的水池边坐下。想抽根烟,也顺便想想明天怎么帮猴子搞到假条。

刚拿出烟来,短信的铃声又响起,是个陌生号码:“玩儿得开心吗?要注意安全啊,少喝点儿酒。”

我看着这号码,想说,谁啊?

想了半天,我对这个号码一点印象也无,刚准备删掉短信时,我忽然一个激灵,难道是那个宝马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