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车门在我面前缓缓打开,我一时愣住了,还没等反应过来,他就笑道:“再愣着就变路灯了啊!”
我也笑,大方地跨进车系好安全带:“我这么普通,不愣着也像路灯,而且还是瓦数特小的那种。”
他认真地摇摇头,“不,你要是路灯,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星星了。”
我脸瞬间红了,他却未曾发现,一踩油门,车子呼啸而去。
我微微地侧脸望向窗外,看到工体西路的灯红酒绿,想到自己形单影只,酒意悄然泛上心头,不由得略略自怜起来。
按下车窗,风吹进来,虽是仲夏,但午夜的风,依旧是凉的。
下意识地点上一根烟,抽一口,风把我的头发吹乱,我闻到自己头发的香气。
是很便宜的伊卡璐洗发水的味道,用了这么多年了,我一直不舍得换。
我其实是一个很介意改变的人,人生最大的憾事,就是无法一条路走到黑。
“女孩子还是不要抽太多的烟好。”车子驶向东二环,他目视前方,嘴角略带笑意地讲。
“啊……不介意我抽吧?我这就掐掉。”我忽然意识到在别人车上抽烟有点儿不礼貌,于是赶紧深吸一口,准备丢掉。
“不不不,当然不介意。”他赶紧说,声音中夹带了温柔,“你刚喝了酒,又抽烟,身体受不了吧。”
从未有异性这样关心过我,一瞬间,我心底莫名柔软,但性子到底强硬惯了,却只是淡淡回答。
“无所谓啦,长寿是我最想规避的好事情之一。”
“哦?这是什么人生观?”他饶有兴趣地看我一眼。
“正确的人生观哪,毛主席不都说了,‘一万年太长,只争朝夕’。”
听我这样答,他大笑起来,继而“啧啧”了两声,仿佛赞叹般说道:“好一个只争朝夕,你太有意思了。”
“承让承让!”我向他抱拳致意,他又笑着摇头。
2
很快行至东直门,二环路上车辆稀少得如同南极洲,车内的空气很安静。
望着寂寥昏黄的路灯,北京恍若一个空城,这是北京城最迷人的时分。他顺手打开车载收音机,只听交通台那个声音很贱的主持人,缓缓说道:“在这样的深夜,不知收音机前的你,在跟谁一起听这首老歌,只希望你坚信属于你的那一份幸福,迟早有一日能够到来。”
接着,一阵熟悉的前奏过后,我知道,是那首《失踪》。
林忆莲用她城市女子的声音唱道:“她说她找不到能爱的人,所以宁愿居无定所地过一生。从这个安静的镇,到下一个热闹的城,来去自由从来不等红绿灯……”
总有那么一首歌,会轻松地击中你人生里最致命的那个穴位。我的死穴就是这首歌,瞬间心里就莫名一紧,烧灼样的难过。
狠狠抽一口烟,我也随着淡淡唱。“没有爱情发生,她只好趁着酒意释放青春,刻意凝视每个眼神,却只看见自己也不够诚恳……”
“这么老的歌,你也听过?这可是我们那个年代的歌。”他一脑袋的问号。
“我这人比较复古,还会唱京剧呢,总比你们那个年代的歌老吧?”我逗他,不过京剧因为妈妈的关系,倒是真的会几段。
“哈哈,有机会你登台我给你捧场去。”
“估计这个比较难,我连业余爱好者都算不上,那么多专业学京剧的都登不了台,更甭说我了。”
“这可不一定,我看好你!”
“这事儿吧,咱俩谁看好都没用,这世界的标准不以咱俩的价值观为转移。”
“哈哈哈,”他爽朗地笑起来,牙很白很整齐,再次重复道,“你这人太有意思了。”
“我的人生就只剩下有意思了。”我撅嘴,“我多想留下的是财富美貌什么的啊。”
“哦?如果有个机会让你选,你会选财富和美貌?”
“嗯……”我沉吟一下,“得了,我这么没出息,还是选有意思吧。”
“为什么?”
“因为有意思才能拯救地球啊!”
他再次爆发大笑,头摇得仿佛拨浪鼓。因着他一点就着的反应,我仿佛日行一善的目标得到了实现,女文青的忧伤啊、阴霾啊,瞬间一扫而光,雨过天晴一般明朗起来。
3
雍和宫钱柜很快就到了,他把车停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我,没有要开车门的样子。
我心里一惊,下意识想说不是遇到坏人了吧,他难道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蓄势待发要耍流氓吗?
这念头转瞬即逝,我迅速否定了自己:对方要是耍流氓也肯定往郊区方向开,搁钱柜门口开着BMW使坏这算什么。再说了,就我这样的,犯得着人家耍流氓吗?!我什么时候养成了高估自己的坏毛病!
“怎么着?不放我下车是要收我份儿当黑车司机的钱?”我一边说着,一边作势往包里伸手拿钱包。
“你要敢给我就敢收。”他双手交叉胸前,饶有趣味地看着我。
“我有什么不敢给的,拿着,不用找了。”我递一张五十元到他面前。
他接过去,停了几秒钟,又递到我面前来:“那我也买你点儿东西。”
我双手合拢,瞬间假装成一只鹌鹑:“小女子卖艺不卖身,客官请自重。”
“哈哈,我五十元买你的手机号行不行,有时间我找你听京剧去。”
“为什么卖给你啊?你这是强买强卖范畴内行为。”
“这个……为了弘扬祖国的传统文化行不行?”
他这一句话把我逗乐了,心说我喝了人家的酒,坐了人家的车,要是人家要个电话都不给,实在是太给我自己丢脸了。
我爽快地伸出手来:“拿你手机过来。”
他伸手从衬衣口袋掏出手机递给我,不是那部诺基亚。我看了一眼,竟然是那部Vertu同法拉利的合作款手机。
我在键盘上缓缓地按上我的号码,可又忍不住吐着舌头说道:“花八九万买一部手机,你不怕被天打雷劈啊?”
“所以我随身携带避雷针的。”面对我如此没礼貌的问话,他脾气好得仿佛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别人送的,我自己肯定不舍得买。”
“所以诺基亚是自己买的?是成功人士都用俩手机吗?”
“成功人士都不用手机,没准儿我是个司机呢。”
“我看也像。”
我们都笑了,那笑声回荡在空寂的钱柜门前,引得门童侧目。
留完手机号,他绅士般地下车,走到我一侧的车门,帮我打开车门。
我心中不由得感叹道:这就是老男人和年轻男孩儿的差别啊,永远贴心到一击毙命,还好我还算一见过世面且心有所属的,换作几年前初出茅庐的我,铁定瞬间就跟廉价冰激凌一般融化在车里了。
我迈下车,三步跳到钱柜的旋转门,没回头背着身子挥手跟他道别。
因为一下车我才迟缓地想起猴子,当即就用各种脏话攻击了自己一遍,对猴子的担心和愧疚瞬间提至巅峰,实在来不及跟这位天外飞来的大叔客套了。
“哎,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朋友们都叫我莉香。”我转身进门,头也没回。
“那我叫完治。”他强忍着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也笑了,却没再搭话。
旋转门关过来,把北京的炎夏和他的声音都关在了门外。我瞬间被钱柜的冷气激到,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环起双臂往楼梯走。
中年版完治吗?我心想,嘴角默默地洋溢起笑意。
嗯,真是个有趣的人哪,跟以往遇到的那些草履虫般的色大叔不太一样。
正想着,就到了三楼的三〇八包房。
我推门进去,刚想抬嘴骂猴子,却看到偌大的一个包房里一片狼藉,霎时就愣住了。
4
猴子瘫坐在沙发上,头破了,拿着几张餐巾纸很凄凉地按着,血已经渗出来了。
地上是碎落的啤酒瓶,桌上的小食凌乱不堪,电视上演着莫名的MV,房间洒满了壁挂液晶电视惨白的光。
杨沫看我进来,本来在猴子一旁一脸呆滞的她,瞬间就放声大哭起来,一脸被先奸后杀再奸再杀的样子。
我没理会她,只是快步走到猴子身边,检查他的伤势,虽然流血了,不过还好只是皮外伤。
“怎么搞的啊,猴子,你又惹谁了你。你就不能收敛一点儿啊?这是在北京,不是在你呼风唤雨的家乡。”
我一嘴的恨铁不成钢,这小子从大一时候起就老惹事儿,跟麻烦制造机一样。
猴子沮丧地摇摇头。不讲话。
“莉香……这次不怪猴子。”杨沫在一旁略带哽咽地说。
“那怪谁!怪你怪父母还是怪社会?!”看着杨沫我莫名的火气上来,“他被人打破了头,你不知道先送他去医院啊,哭有什么用,你的眼泪能疗伤啊!”
直觉让我觉得,今天这事儿绝对跟杨沫有关,猴子一进学校就苦恋她,恨不得把心都掏给她。
可她却一直跟猴子暧昧个没完,一拖几年,就是不给猴子一准信儿。所以不免的,看到她,我就心中有气。
“莉香!你少说几句吧。是我不要去医院的,不怪杨沫。咱们走吧,行不行?”猴子忽然发话,语气中有只我能听出来的哀求。
“猴子,你就是贱!”我扶起他,恶狠狠地一语双关。
“谁说不是呢,人贱人爱嘛。”猴子惨笑一下。
很少见永远嬉皮笑脸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猴子有这样的神色,我看了心一紧,瞬间难过起来。
于是扶着他往外走,不再说什么。
杨沫幽幽地跟在后面,像个丫鬟。我余光瞟她一眼,心里顿时又有愧疚浮上来,觉得自己刚刚的话是不是说重了。
走到大厅,服务生看到流了满脸血的猴子,忙快步走过来问怎么了,要不要报警。
我心说你早干吗去了,还没等接话,面目已然变得很可憎的猴子就嬉皮笑脸地回答服务生说:“我们自己人闹着玩真人PK呢,没事儿。”
我心中有数,今天这事必有蹊跷,于是就接着猴子的话茬说:“谢谢你啦,没事儿,出了点儿小状况而已。这么晚了,就不惊动警察叔叔了,警察叔叔也得休息。”
走到门口,只停着一辆出租车,猴子转身对杨沫说:“你先走吧,我跟莉香再打一辆,到学校给我发一短信,好让我知道你到了。”
看着斑驳灯光下,猴子硬挤出来的笑容,我又一阵抽搐的难过。
杨沫杵在那儿,各种楚楚动人欲言又止:“可是你的伤,没事吧……”
我看了又来气儿,出言讽刺道:“他的伤死不了,要死早死了。赶紧上车啊,这会儿都是自己人,没人觉得你是小龙女。”
杨沫讨了个没趣,估计被我这么狂野地冷嘲热讽也怒了,毅然转身上车,头都没回。
我心想你刚刚“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样儿哪里去了?但看着猴子望向她背影小狗般幽幽的眼神,我叹口气,终究一句话都没再多讲。
5
望着出租车缓缓开走,车灯在略微有雾的清晨射出两道朦胧的光,伤感的光。
猴子叹口气,蹲坐在路边的台阶上。双手摸口袋,却什么都没摸到。
我知道他找烟呢,便从包里拿出烟来,点上,递给他。
他在微弱的光线中,玩命似的抽烟,眉头紧锁。我就静静地坐在他身边,静静的,静静的。
猴子抽完一根烟,终于长长叹出一口气,侧过脸来,嘴角略带不恭地问我:“莉香,你怎么不问我刚刚发生了什么?”
我把有些散落的头发拨至耳后,看着猴子,笑道:“你要是想告诉我,自然会讲。你要是不想告诉我,我问再多也没用,不是吗?”
猴子爱怜地拍拍我的头:“你这么伶牙俐齿,哪个男人敢要?”
“要是男人为了我抢破头,那我宁愿不去祸害人家。”我再次把一语双关发挥到了极致,暗暗为自己叫了一声好。
“这点你大可以放心,你酿不成人间惨剧,谁不知道你是个纸老虎。”
“知道的人还真不多。”我笑,“我美好的一面不轻易展示给世人看,怕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什么的。”
“唉,你啊你,我真是拿你没办法。莉香……我好像惹麻烦了。”猴子声音沉下来。
惹事儿了?我心中一惊,猴子家里有个小家族企业,父母把他当宝贝宠,给他大笔零花钱。猴子为人也大方,几年下来,他狐朋狗友还是有一堆的。他个性要强,很少低头,这次他这么说,看来是真出事儿了。
猴子伸手拿过了我正抽着的烟,一边抽,一边给我讲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6
他晚上莫名的低落,就想去夜店玩儿,打电话给我,我同意了,他便又打给了杨沫。结果杨沫接了电话说,她正在同学家玩儿呢,猴子也没多想,嘱咐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了。
他穿好衣服出门,结果在学校门口看到杨沫上了一辆银色奥迪TT的跑车。
猴子顿时疑窦丛生,鬼使神差的,他打车跟了上去。
结果车子往蓟门桥上了二环,又往东走,他就这样一路尾随,跟到了雍和宫钱柜。接着便看到杨沫跟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孩子下车,两人呈亲密状去了三楼。
猴子向服务生问清楚杨沫他们的房间是三〇九,于是便开好了三〇八的包房,在房间里给杨沫发了短信,说他在三〇八,让杨沫过来。
杨沫看到了短信之后自然花容失色,就跟自己那边的人讲说,有同学刚好在隔壁包房,她过去打个招呼。
两人见面之后,猴子冷笑一声,开门见山直接质问杨沫为什么撒谎,骗他说在同学家。
杨沫支支吾吾,想随便扯几句,撒个毫无技术含量的小谎,就像以往那样把猴子给糊弄过去,可这次猴子铁了心要问出点儿什么来,丝毫不再吃这一套。
看杨沫欲言又止的样子,猴子的怒火“腾”一下从心底直冒嗓子眼儿。
于是就牙一咬、心一横,放狠话对杨沫说,如果她今儿不给一交代的话,以后连朋友都甭做了,大家各奔美好前程去。
杨沫瞬时落下泪来,对猴子和盘托出。
原来接她的男孩儿是一家上市公司老板的儿子,两人上个月在杨沫班里某个女生的生日聚会上认识了,一聊之下竟然挺投机,就若有若无地保持着点儿联系。
结果今天晚上那男孩儿打电话给杨沫说,让她陪着自己招待几个朋友,然后暗示杨沫说,可以让杨沫在他爸朋友的新剧里露个脸,做个小小的女三号。
杨沫也是那种小城市考来电影学院,凭着自己天生的一副好脸孔,想一圆明星梦,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女孩子。
想说去了也不会少块肉,陪喝酒又不是陪上床,自然也就半推半就地同意了。
没想到杨沫一进房间,就只看到几个啤酒肚的半秃中年男人。
屁股还没坐热,就被灌了三杯没勾兑过的芝华士,有一个长相最为猥琐的,还偷偷地捏了她的屁股。
7
正说到这里,那小开看杨沫一时没回来,便过来找寻。
刚推门进来,看到猴子,就问说:“杨沫,这是谁啊,怎么就自己一人啊,不如去我们那屋一起玩儿啊,人多也热闹。”
本来这话没什么,还透着一股子客气劲儿。
可刚听完杨沫控诉的猴子,听了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几步上去,就撕住了小开的衣领,说:“我是你猴子爷爷。”
小开也是个从小被人当佛爷供、欺软怕硬的主儿,一看这阵势,就有点儿蒙。连声说:“哥们儿,有话好说啊。”
杨沫赶紧上来扯猴子的手,说:“猴子你喝多了,你赶紧放开。”猴子这才松开,刚撒手,那小开转身就逃了。
杨沫叹口气,咬着嘴唇对猴子说:“猴子,这人,咱们惹不起。”
猴子刚要说点儿什么,只见小开带着几个人就进来了。
人多势众,小开瞬时也换了一副嘴脸,飞扬跋扈地冲着猴子嚷道:“孙子!你丫刚刚放什么屁了!”
猴子做无辜状,说:“我说什么了?”
小开天真地中招,说:“你说你是我猴子爷爷!”
猴子见小开中计,立即道:“哎,好孙子。”
听到这对话,连刚刚还在委屈里眼带泪花的杨沫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小开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看到笑着的杨沫,伸手就是一巴掌。
猴子一看杨沫被打,顿时急了,冲上去,却被跟小开同来的那几个中年男人捉住了手臂。小开顺手拿起一个酒瓶,就朝猴子头上抡了过去。
酒瓶应声而碎,猴子的头破了,血顺着脸流下来。杨沫被吓到,瞬间凝固成雕塑。
“这事儿咱们没完,孙子!”
小开跟杨沫打听了猴子的身份后,恶狠狠地撇下这么一句话,招呼那几个中年男人走人。
他们走后,杨沫才如梦初醒一般,大哭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骂猴子,说:“猴子这下你惹出事儿了吧,让你招惹他们,他们你惹得起吗?”
被人撂在地上的猴子,自己缓缓坐起,倚到沙发上,他脑袋嗡嗡响,晕乎乎的,忽然想起我还在COCO等着,拿出手机来没电,便让杨沫打电话让我来收拾残局。
8
听完猴子的讲述,我一下子就被点燃了,这不是让人欺负到头上了吗?!
跳起来跟猴子嚷道:“早知道是这情况,刚刚就应该报警。这是首都!几个人欺负你一个算什么。丫们这是扰乱社会治安,还加故意伤人,咱们有伤证明,少说也得拘留那孙子十天半月的。”
说罢,我就要拿手机报警。
猴子迅速按下我的手,叹口气说:“莉香,你怎么就是不懂呢。有那小开的爸爸在,丫就算杀了人,也能无罪释放。说不定,被杀的那人还得判赔钱。”
我一口气噎在那里,可嘴上依旧说:“你别说得跟旧社会似的,你要相信党,相信政府!”
“哎,我没心情跟你贫。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觉得那孙子肯定不会就这样罢休,这种事儿你见的还少吗?”
“……”我彻底泄气了,想了想,对猴子说道,“这样好了,我们家钥匙给你,你去我家里住几天吧。我先回学校住宿舍,课你也别上了,我帮你搞病假条。你失踪几天,小开又不是闲得没事儿干,估计找不到你,过几天也就忘了。”
“这……方便吗?”猴子面有难色道。
“猴子,咱们俩都算来闯北京的。我在北京也没什么亲人,你就算我半个弟弟了,少跟我客气。”我拍他头。
“可……”
“打住!”我把钥匙塞到猴子手里,起身拍拍屁股说道,“咱们先去医院,把头包一下。万一你得破伤风翘辫子了,那就彪悍了,死得多不值啊。”
“你这算是咒我吗?能盼我点儿好吗?”
“你觉得呢?”
“我觉得是,最毒妇人心啊……”
“这话应该用在杨沫身上吧!猴子,有句话我早就想说了……”
话还没讲完,猴子就打断我说:“莉香,别说了,杨沫也是个可怜的小女孩儿。”
“她是可怜的小女孩,你怎么不觉得我可怜哪!不能因为我侠肝义胆,你就忽略我是一名雌性动物的事实吧!”我望向猴子的脸,只看到一脸的怜惜和心疼。默默叹口气,也便闭嘴了。
亲爱的猴子,无论如何,你这也算是幸福一种吧。
起码在这个空旷又满是人烟,处处“兵荒马乱”的城市中,你还有惦念的人和存在的理由。
而我呢……
我没有继续想下去,一辆出租车在我们面前缓缓停下。
我让猴子坐在后座,自己坐在前排位置,往最近的积水潭医院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