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过后,她一进门,那个男人就没让她闲着。
但见他将桌上用过的笔、砚全数堆在一道,向她交待道:“将这些统统给我洗干净----”
她默默走上前,将这一堆笔、砚捧起来,正欲离开。
男人阴冷的声音又传来:“去哪里----?去打盆水进来,就在这里洗---”
她唯有遵从,这男人是吹毛求疵的性了,看她打了盆水回来,拿起一支笔小心翼翼地洗着,他不由得加上了一句:“我要一点墨迹都见不着----”
宁静君知道这个男人是在刻意刁难自己,这笔上沾上的都是墨水,哪那么容易洗得干净,要一点墨迹都没有,更是不可能的,而且如果这些东西他肯让她拿出去洗,也许就是花点功夫,但他却要让打水进来,在他眼皮底下清洗。
一盆清澈见底的水,一支笔浸泡下去,再清的水也立刻就变黑了,要洗干净这些东西,她只能不停地往里头打水。
而且她也知道,清洗这些狼毫笔只要在水里轻轻的刷几下,拎起来看滴下来的水是清水就可以了,不需要追求过分的干净,洗笔只是为了防止墨干后让笔头干硬而已。
洗笔也不能太用力的甩笔,这样很伤笔的;而此刻这男人却要求她洗得一丝墨迹都没有,那这些笔洗过后,是没可能再拿来书写的。
显然,这个男人这些要求都是无理取闹。
也是,弄坏区区几支狼毫笔,他是绝不会心痛的,他就是要想尽办法来折磨自己。可惜了---可惜了这些笔管上那些精美的雕刻,雕师肯定花不了少的功夫,可惜卖到了不懂得珍惜的人手中。
明知是这样,她也得遵从他的意思,谁让这个男人手里捏着她的死穴呢?
她知道,在她住了近半个月的偏苑的庭院内有一口水井,那已经是离这儿最近的一口井了,沿路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要经过一个小庭院,一条长长的回廊。
她打好一盆水,捧着吃力地走在长廊上,好不容易来到了这书房门外,门虚掩着,她双手此刻都用力地捧着水盆,于是她改用脚轻轻地踢了大门一下,门敞开的时候,书房内的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向她望了过来---
在看到那站在案前的女人之时,宁静君不由得一咬牙,怔怔地站在原地----
叶峥华见来的是人她,明显也被吓了一跳,但她很快回过神来,脸上的表情更是比变天还要快---
“夫人----”她高声唤了她一声,双手提起裙摆,一脸惊喜地冲着她跑过来,双手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臂:“夫人---你身体好些了吗?数日前见你病怏怏的躺在榻上,都担心死我了---”
宁静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手肘轻轻一动,毫不客气地甩开了她的碰触,随即捧着木盆侧过身子,冷漠地绕过这女人的身旁,往前走去----
叶峥华的手僵在半空,有那么一瞬间,她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然而她是背对着里头的,没有人留意到她这丑陋的神态。
再转过身来时,她一脸的忧愁地望着宁静君的背影,随即,她一把冲到那男人跟前,殷切地唤了那男人一声:“夫君---”
宁静君拿着笔的手不由得抖一抖。
但闻得那女人继续说道:“早几日,妾身见到夫人她睡在夫君您的床榻上休养,还以为夫君与夫人已经冰释前嫌了,但---。”
说到这,她侧脸望了一眼正在低头忙碌着的宁静君,继续说道:
“今日看来却不是那样,夫人她身子娇弱,怎么能让她做如此粗重的活呢---夫君,求求你,她从前纵使有万般不是,她至少与夫君您是做过夫妻的,您就大人有大量原谅她吧----”她苦苦地为她哀求着。
宁静君将她的话一字不漏地听进耳中,她总算知道这女人是怎么当上这殷家庄的夫人的了,这戏码演得真是出神入化啊---连她都感动了。
宁静君双手浸泡在墨黑的水里,一下一下地清洗着墨砚,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讥笑---
此刻男人正一手掺在案上,神情懒慵地托着脸,侧头望着她,因此她这轻微的表情并没有逃过这男人的眼底,在见到她这充满讥讽的笑容之时,男人不由得一怔---
叶峥华低下头颅正卖力地做戏,哪里留意到这些,再抬起头来之时,她眼眶已经发红,她望着他,继续说道:
“夫君---无论如何,夫人她是我的恩人,夫君就原谅她,让咱们续上姐妹情缘,我们一定效仿那娥皇女英,一道好好服侍夫君你的---”
娥皇女英?宁静君嘴角的笑意更深,她从来不知道她这个在路上拾来的女人竟然是满肚子墨水,连娥皇女英都知道,亏她从前还跟自己说她不懂文墨----
殷臣觉得宁静君脸上的表情有趣极了,而站在他身旁的女人在说什么,他竟没听进耳,直到那宁静君嘴角的笑意渐渐隐去---
而他那五夫人的声音总在他耳边响起,他觉得烦了,手一挥,说道:“这事我自有分寸---没什么事,你出去吧---”
“夫君---”叶峥华怎么也没想到他此刻会出言赶自己出去,不由得幽怨地望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甚是楚楚可怜。
可殷臣那根本没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反倒提起笔低下头来。
叶峥华咬牙瞪了蹲在角落忙碌着的女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