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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汉书》卷三十四 韩彭英卢吴传 第四

第一节 草莽英雄,兔死狗烹

【原文】

汉王败,使使召越并力击楚,越曰:“魏地初定,尚畏楚,未可去。”汉王追楚,为项籍所败固陵。乃谓留侯曰:“诸侯兵不从,为之奈何?”留侯曰:“彭越本定梁地,功多,始君王以魏豹故,拜越为相国。今豹死亡后,且越亦欲王,而君王不蚤定。今取睢阳以北至谷城,皆许以王彭越。”又言所以许韩信。语在《高纪》。于是汉王发使使越,如留侯策。使者至,越乃引兵会垓下。项籍死,立越为梁王,都定陶。

六年,朝陈。九年、十年,皆来朝长安。陈豨反代地,高帝自往击之。至邯郸,征兵梁。梁王称病,使使将兵诣邯郸。高帝怒,使人让梁王。梁王恐,欲自往谢。其将扈辄曰:“王始不往,见让而往,往即为禽,不如遂发兵反。”梁王不听,称病。梁太仆有罪,亡走汉,告梁王与扈辄谋反。于是上使使掩捕梁王,囚之雒阳。有司治反形已具,请论如法。上赦以为庶人,徙蜀青衣。西至郑,逢吕后从长安东,欲之雒阳,道见越。越为吕后泣涕,自言亡罪,愿处故昌邑。吕后许诺,诏与俱东。至雒阳,吕后言上曰:“彭越壮士也,今徙之蜀,此自遗患,不如遂诛之。妾谨与俱来。”于是吕后令其舍人告越复谋反。廷尉奏请,遂夷越宗族。

【译文】

汉王打了败仗,派人召见彭越,让他合力攻打楚军,彭越说:“魏地刚平定不久,还害怕楚军袭击,不能前去。”汉王追击楚军,在固陵被项羽打败。便对张良说:“诸侯的军队不服从调动,该怎么办?”张良说:“彭越本来平定了梁地,功劳大,当初君王由于魏豹的缘故,任命彭越为魏国的相国。现在魏豹已死,又没有后代,并且彭越也想称王,而君王不早决定封他为王。如今他要是夺取了睢阳以北直到谷城的地区,就都用来封他为王。”又谈了以前之所以封韩信的原因。此事记载在《高纪》中。当时汉王就派使者到彭越那里,按张良的计策行事。使者一到,彭越就率领军队会师垓下。项羽已死,封彭越为梁王,建都定陶。

汉六年,彭越到陈县朝见汉高帝。九年、十年,都来长安朝见。陈豨在代地反叛,高帝亲自去讨伐,到达邯郸,向梁王征兵。梁王声称有病,派部将率兵到邯郸。汉高帝发怒,派人责备梁王。梁王害怕,要亲自前去请罪。他的将领扈辄说:“大王开始不去,受到责备后才去,去到那里就会被擒拿的,不如就此发兵造反。”梁王不听,仍然说自己有病。梁王的太仆犯了罪,逃到汉高帝那里,告发梁王与扈辄谋反。于是汉高帝派使者突然偷袭捉住了梁王,把他囚禁在洛阳。经主管官吏审查,认为已构成谋反的罪状,请依法判决。皇帝赦免了他,降为平民,流放到蜀郡青衣县。押送他西行到郑地,这时吕后从长安东来,要去洛阳,在路上遇到彭越。彭越向吕后哭泣,诉说自己无罪,希望流放到自己的故乡昌邑。吕后答应了,令他一起东去。到了洛阳,吕后告诉皇帝说:“彭越是个壮士,如果把他流放到蜀地,这是给自己留下了祸患,不如现在杀掉他。我让他一道来了。”这时,吕后就让彭越的家臣告发他再次谋反。经廷尉奏请皇帝后,便诛灭了彭越及他的宗族。

【评点】

在刘邦称帝后,封彭越为梁王。

其实他们的关系都是相当不错的,彭越每年都会去长安看看刘邦,拉拉家常,交流交流感情,防止感情的破裂。他们一直相处得很好,直到汉十年,他们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这一年,陈豨造反,刘邦带兵攻打陈豨,命彭越带兵随刘邦出征,讨伐陈豨。但是彭越说他病了,身体欠佳。所以没有去,当然,彭越是装病。不过,他还是给刘邦几分薄面的,派了几千人马,由部将带兵随刘邦出征。因此,刘邦非常不满,派使者出使梁国,责备彭越。

其实,在这之前,他们已经有过一次不愉快的经历。就是在垓下之围前,彭越曾放过刘邦的鸽子,按理说,刘邦如果想找他算账,早就可以下手了。但是刘邦没有,这一次,彭越走到了尽头,他们的关系也从此破裂。

皇帝都不高兴了,这下彭越还能坐得住吗?

彭越开始紧张起来,他准备向刘邦请罪。本来这是一个好的解决方法,可是他的将领扈辄从中插了一脚。

扈辄给彭越提了一个干脆的建议:造反。但是,这件事的机会成本似乎有点大,彭越也看到了前面那些造反派的结果,不敢轻举妄动。但他依然称病不从。

当一个人要倒霉的时候,往往是祸不单行的。彭越的师机(太仆)犯了罪,彭越准备治他的罪。太仆逃到刘邦那里,狠狠地踩了彭越一脚,此所谓落井下石。

彭越的太仆把彭越与扈辄的谈话告诉了刘邦。这一次,他们的关系彻底破裂。

收到这个消息,刘邦并没有慌张,仍然保持着他特有的冷静。他并没有像前几次一样,听到有人造反就派大军去招呼他们。当然,刘邦的士兵都在前线,没有多余的兵力,所以,这一次,刘邦换了方法。

刘邦的这种方法,具有现代部队的作战特点——特种作战。这绝对是史无前例的。刘邦就派了几个人,偷袭了梁王彭越的官邸,把彭越抓到了洛阳。可以说,这是一次不流血的平叛,不费一兵一卒。

对于彭越,刘邦仍然没有把事做绝。他只是把彭越贬为庶民,流放到巴蜀一带,看起来,这也符合刘邦的做事风格。

可是彭越的命不是很好。在彭越去巴蜀的途中,他遇到吕后。说来也不巧,吕后正要从长安去洛阳。彭越感觉到,对于他来说,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而且他的要求也不高,只是想回到自己的老家昌邑,落叶终究是要归根的。他相信,以他的功劳,只要向吕后求求情,求吕后给刘邦吹吹枕边风,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因此,彭越向吕后求情,吕后也爽快地答应了。吕后把他带回了洛阳。彭越看到了希望,他相信,这个女人一定能帮他的。

但是,彭越并不知道,他所哀求的这个女人并不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而是一个铁腕的政治家,是一个真正赶尽杀绝的人。她深知除恶务尽这个道理,多年的政治觉悟让她做事从不手软,韩信是第一个,彭越将是第二个。

吕后把彭越带到洛阳,在和刘邦商议之后,吕后落井下石,找人告了彭越的黑状。经查实,彭越谋反罪名成立,罪当斩。当然这是一次真正的诬陷,但是怎么说都不要紧,想要的就是给他安个罪名,然后取他的项上人头。彭越被灭三族。

彭越为什么会向吕后哭诉自己的冤情呢?

第一,无政治头脑。

楚汉战争中,彭越在项羽的后勤供应线上采用机动作战的方法,多次断项羽楚军粮道,打得有声有色。彭越的游击战,是中国军事史上最早的游击战。但是,彭越毕竟只是一位偏才,一位只具军事才能而没有政治远见的人。

彭越还赶不上韩信,韩信死前还认识到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道理,彭越连这都不懂,这和彭越江洋大盗的出身有关。

第二,不了解吕后。

吕后在整个反秦、反项的斗争中从未出过头露过面,彭越明显没有认识到吕后的可怕。

答应帮助彭越的吕后见了刘邦会为彭越求情吗?

吕后见到刘邦说:“彭越是一条好汉,如果现在把他流放到蜀地,这是放虎归山,不如趁此机会杀了他。所以,我把他带来了。”

刘邦如何回答吕后的话,《史记》《汉书》都没有记载,但从最后杀彭越看,刘邦批准了吕后的建议。这足以证明刘邦确有杀彭越之心,否则,吕后的建议决不可能被刘邦批准。

于是,吕后命令彭越的门客告彭越谋反,司法官判彭越灭族,刘邦批准了这个决定,彭越被灭三族。

据《史记·黥布列传》所载,刘邦杀了彭越之后,还将彭越的尸体制成肉酱,分给天下诸侯食用,以警示天下。

尚未叛乱的黥布接到用彭越尸体做成的肉酱,非常紧张,立即布置军队,观察邻郡的动静。

在彭越传中,司马迁明确记述了彭越没有叛乱。所以,汉初被杀的功臣中彭越的冤情最明显。所以,司马迁在彭越的传记中对他的冤情记述得也最详细。

吕后为什么敢如此大胆地杀韩信、彭越这些开国功臣呢?

第一,刘邦称帝后对功臣的极度猜忌。

貌似大度,内藏猜忌。刘邦给人的印象是宽容大度的,但是,刘邦的这种大度只是一种表象,刘邦的内心时时怀着对所有功臣深深的猜忌,只是含而不露而已。

刘邦对异姓诸侯王早就心存戒备。所谓“共分天下”不过是权宜之计、无奈之举,这和刘邦骨子里存在的“家天下”形成了必然性的冲突。

因此,变“共分天下”为“家天下”是刘邦的既定方针,是不可逆转的历史趋势。

所以,刘邦除掉异姓诸侯王只是个时间问题。而且,他所除掉的异姓诸侯王又必然是灭亡项羽时立功最为卓著的韩信、彭越、黥布等人。

刘邦与吕后是结发夫妻,虽然刘邦起兵反秦之后,吕后与刘邦七年没有共同生活,但是,刘邦深知其妻的为人。

因此,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刘邦深知其妻,原因只有一个,他是吕后的丈夫,长期的相处使他深知吕后的为人。同理,吕后也一定深知刘邦对开国功臣的忌恨,因为她是刘邦的妻子,长期相处也使她深知刘邦的为人。

这正是吕后敢于不经请示就处死韩信的基本判断。如果吕后不知道刘邦在灭了项羽之后对韩信的嫉恨,就是借给她一千个胆儿她也不敢杀韩信。韩信是开国功臣,又曾经做过刘邦的大将军,吕后岂敢造次?因此,诛杀韩信,表面看来是吕后杀功臣,其实,吕后只是替刘邦做了想做而还没有来得及做的事。

刘邦得知韩信被吕后所杀之事后,果然丝毫没有责备吕后,更没有处罚吕后,这就证明吕后的判断是准确的。《淮阴侯列传》记载此事时写了这样一个细节:

高祖已从豨军来,至,见信死,且喜且怜之。

刘邦第一反应是高兴,因为吕后到底为自己除掉了一个心腹大患!其次才是哀叹韩信的命运。

这一细节还说明吕后擅自做主杀了韩信之后并没有马上向刘邦报告,而是等刘邦平定陈豨叛乱回京后才知道这件大事。

事前不请示,事后不汇报,吕后倚仗的就是她对刘邦忌恨韩信的深刻了解,她知道杀了韩信没事。

我们可以想一想,为什么吕后那么嫉恨戚夫人但却不敢像杀韩信一样处死戚夫人呢?因为她知道她要是在刘邦在世之时杀了刘邦最宠爱的戚夫人,刘邦绝不会饶她。她敢杀戚夫人,刘邦就敢杀她。同样,吕后也绝不敢在刘邦在世之时杀赵王刘如意。因此,吕后杀赵王刘如意、杀戚夫人只能等到刘邦去世之后才能做。

可见,吕后杀韩信其实是代刘邦杀功臣,这笔账不能只算在吕后身上,刘邦绝对脱不了干系。

刘邦对他所忌恨的开国功臣的处理,一向不是一步到位,而是一步一步到位。

项羽死后,他首先夺了韩信的齐王,但是,还要改封为楚王。齐王韩信的兵权太大,必须立即处理。楚王韩信的兵权已经小多了,所以可以允许存在。诱捕了楚王韩信之后,他并没有将韩信一棍子打死,只是将韩信降为淮阴侯,放在京城,削去军权,留待以后再做处理。

这就是刘邦式的处理办法。

处理彭越也体现了刘邦这种一步一步到位的独特方式:刘邦只是将彭越由梁王流放到蜀地,并没有立即处死彭越。

但是,吕后不一样,吕后的处理方式是一步到位,直奔主题。所以,刘邦将彭越放逐蜀地,吕后却将彭越从流放途中带回来,一步到位地处死了彭越。

杀韩信,对吕后而言,是小试牛刀;处理彭越,她已经是越俎代庖了。她的胆子是越杀越大,心越杀越黑。

刘邦倒也乐得其成,反正是处死那些让他内心不安的功臣,由吕后直接操作,让吕后承担杀功臣的恶名,比自己承担这个恶名更好。所以,刘邦对吕后处死韩信没有一点责怪。他只关心被冤杀的韩信临死前说了什么,以便除掉当年鼓动韩信叛汉的蒯通。

同样,刘邦对吕后要求一步到位地处死彭越也没有表示反对,他同样乐得吕后在历史上替自己承担杀彭越的恶名。

刘邦对韩信、彭越没有一步到位地杀掉,并不能说明刘邦为人宽容。因为刘邦从来不是一个宽容的人,他的宽容只是一种策略、一个表象。

刘邦对项羽有宽容吗?没有!汉四年的鸿沟议和,刘邦是同意的。张良、陈平劝他趁机除掉项羽,刘邦何尝没有想到趁机除掉项羽呢?此时已不是鸿门宴之时了,刘邦已经控制了整个黄河以北的土地,黥布、刘贾也已经控制了安徽的大部,刘邦已经完成了对项羽东、西、南、北四面的战略包围。刘邦此时绝对不会放过项羽。这种情况下刘邦同意项羽中分鸿沟的计划,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利用议和让项羽放回他的父亲和吕后。

单纯的项羽在刘邦同意议和之后立即释放了刘邦的父亲和吕后,刘邦却虚晃一枪,在项羽释放了其父其妻之后,撕毁协议,追杀项羽。据史书记载,此事是张良、陈平的建议。其实,这与让吕后出面杀韩信、杀彭越一样,刘邦和张良、陈平的意见肯定是一致的。只不过刘邦这次是让张良、陈平承担了背信弃义的罪名。

第二,吕后对“后刘邦时代”政治局面的顾忌。

吕后在杀韩信、杀彭越时,表现得比刘邦更积极、更主动,力主一步到位。其中,除了因为吕后不赞成刘邦一步一步到位的处事方式外,还有更深一层的原因,那就是吕后还顾忌到刘邦百年之后“后刘邦时代”的政治局面。

刘邦一生征战,多次受伤,比较严重的有两次:

汉四年刘、项荥阳对峙之时,刘邦被项羽一箭射中胸部。

汉十一年黥布被逼反时,刘邦曾经因伤而不打算亲征。他亲征黥布时又受箭伤。

汉十二年,刘邦已经因伤病危,拒绝治疗。

此时的吕后向刘邦询问萧何之后的相国人选。

刘邦说曹参可继任。吕后又问曹参之后的人选,刘邦说王陵、陈平可继任,并选周勃任主管军事的最高长官太尉。吕后又问这以后的人选,刘邦说:这以后的事你也不用问了。

吕后对刘邦的健康状况,以及刘邦死后的重要人事安排的高度关注,说明吕后比刘邦更关注“后刘邦时代”如何驾驭开国功臣这一重大问题。

第三,刘邦对吕后外戚派的有意扶持。

刘邦晚年利用吕后除掉了韩信、彭越两位最著名的开国功臣,目的之一即是有意培植吕后一党的势力。

刘邦深深懂得权力制衡的道理。

宋人吕祖谦说:“存吕后为有功臣,存功臣为有吕后,此高祖深意也。”(《大事记》)吕祖谦的话有一定道理,但仍不深刻;刘邦对吕后绝不仅仅是存,而是刻意扶植。

当时的朝中有刘氏宗族派、功臣元老派和吕氏外戚派三派势力。功臣元老派是在灭秦、灭项的战争中自然形成的,虽然经过异姓王的由封到除,功臣元老派势力大大受损,但是,仍然有相当强的实力。

刘氏宗族派主要是刘邦分封的诸子。他们被分封时一般年龄较小,还形不成一股强大的势力,但是,他们是正宗的皇权继承人,政治上占有极大优势。

吕后外戚派在刘邦去世之前还没有形成一股强大的势力,在三派之中,力量较小。

刘邦不想让功臣元老派的势力过强过大,也不想让吕氏外戚派的势力过强过大,因此,利用吕氏外戚派和功臣元老派的相互制衡,才能最大限度地坐收渔翁之利,保住刘氏江山的代代相传。

因此,刘邦利用吕后杀戮韩信、彭越的过程,也就是有意培植吕后外戚派的过程。所以,吕后杀戮开国功臣不仅是做了刘邦想做而尚未做完的事,更重要的是在刘邦的扶植下形成了能够抗衡功臣元老派的吕氏外戚派。

第二节 当刑之王,下策败北

【原文】

反书闻,上乃赦赫,以为将军。召诸侯问:“布反,为之奈何?”皆曰:“发兵坑竖子耳,何能为!”汝阴侯滕公以问其客薛公,薛公曰:“是固当反。”滕公曰:“上裂地而封之,疏爵而贵之,南面而立万乘之主,其反何也?”薛公曰:“前年杀彭越,往年杀韩信,三人皆同功一体之人也。自疑祸及身,故反耳。”滕公言之上曰:“臣客故楚令尹薛公,其人有筹策,可问。”上乃见问薛公,对曰:“布反不足怪也。使布出于上计,山东非汉之有也;出于中计,胜负之数未可知也;出于下计,陛下安枕而卧矣。”上曰:“何谓上计?”薛公对曰:“东取吴,西取楚,并齐取鲁,传檄燕、赵,固守其所,山东非汉之有也。”“何谓中计?”“东取吴,西取楚,并韩取魏,据敖仓之粟,塞成皋之险,胜败之数未可知也。”“何谓下计?”“东取吴,西取下蔡,归重于越,身归长沙,陛下庲枕而卧,汉无事矣。”上曰:“是计将庲出?”薛公曰:“出下计。”上曰:“胡为废上计而出下计?”薛公曰:“布故骊山之徒也,致万乘之主,此皆为身,不顾后为百姓万世虑者也,故出下计。”上曰:“善。”封薛公千户。遂发兵自将东击布。

【译文】

朝廷收到黥布反叛的报告后,皇帝就赦免贲赫,任命他为将军。皇帝召见诸侯问道:“黥布反叛,对他应该怎么办?”诸侯都说:“派兵去活埋这个小子,还能怎么样呢!”汝阴侯滕公问他的门客薛公对这件事的看法,薛公说:“黥布本当反叛。”滕公分析说:“皇帝割地而封赐爵位使他显贵,南面称王成了万乘之国的君主,他反叛是什么原因呢?”薛公说:“前几年杀了韩信,又杀了彭越,这三个人是同等功劳、同类型的人。自己怀疑祸患会牵连到自身,因而反叛了。”滕公把这些话报告皇帝,说:“我的门客原楚国的令尹薛公,这个人有计谋,可以问问他。”皇帝召见询问薛公。薛公回答说:“黥布反叛是不足为怪的。如果黥布采用上策,山东地区就不是汉朝所有了;采用中策,是胜是败的情况就难以预料了;采用下策,陛下就可高枕无忧了。”皇帝问:“什么是上策?”薛公回答说:“向东攻取吴国,向西攻取楚国,吞并齐国,夺取鲁地,向燕国和赵国下一道文书,牢固地守住这些地方,山东地区就不是汉朝所有了。”皇帝问:“什么是中策?”回答说:“向东攻取吴国,向西攻取楚国,吞并韩国,夺取魏国,占有敖仓的粮食,封锁成皋的要道,是胜是败的情况就难以预料了。”皇帝问:“什么是下策?”回答说:“向东攻取吴国,向西攻取下蔡,把物资囤积到越,自居长沙,陛下可以高枕无忧了,汉朝平安无事。”皇帝说:“他会采用什么计策?”薛公回答说:“采用下策。”皇帝说:“为什么不采用上策却要采用下策呢?”薛公说:“黥布原来是骊山的刑徒,做到了大国的国王,这都是为了自身,不会想到为百姓、为后世子孙来考虑,所以说会采用下策。”皇帝说:“好。”赐封薛公一千户。于是发兵并亲自率领向东进攻黥布。

【评点】

黥布起兵于淮南,薛公所说的上、中二策,实际上是以兼并东部平原地带而与西汉形成东西对峙的态势。黥布乃骁勇之将,自韩信、彭越被诛后,汉军中已无堪与匹敌的将领。统兵打仗、冲锋陷阵,无人能敌,而长算远略则非其所长。因此,对于黥布来说,或许薛公所言中策更合适些。采取中策,略取吴、楚,然后“并韩取魏,据敖仓之粟,塞成皋之险”,以决胜负于中原,是将再现原楚汉战争的局面。此时,东部形势比原项羽时有利,而刘邦所处形势则较从前不利。因此,单纯从战争的角度来说,黥布采取中策,或许有一线的取胜希望。黥布终因取下策而败。

黥布并未采取薛公所言上、中二策,但薛公的分析却是对西汉时期东西方形势的一种很具代表性的判断。后来“七国之乱”时,吴王麾下桓将军建议吴王说:“吴多步兵,步兵利险;汉多车骑,车骑利平地。愿大王所过城邑不下,直弃去,疾西据洛阳武库,食敖仓粟,阻山河之险以令诸侯,虽毋入关,天下固已定矣。即大王徐行,留下城邑,汉军车骑至,驰人梁楚之郊,事败矣。”

桓将军所言除了出于步兵与车骑二者利弊的战术性考虑外,更值得注意的是其卓著的战略眼光。他所说的“所过城邑不下,直弃去,疾西据洛阳武库,食敖仓粟,阻山河之险以令诸侯,虽毋入关,天下固已定矣”可谓薛公所言中策的翻版,其大旨仍在促成一种明朗的东西对峙态势的形成。形成这种态势的关键却在于抢占成皋一带的山川之险,据有洛阳一带的粮仓和武库。吴王未从桓将军之议,而尽锐攻梁之睢阳(今河南商丘),终为周亚夫所败。

汉武帝时,淮南王刘安进行过一场未遂的谋反。史载刘安日夜与属下研究天下形势,“按舆地图,部署兵所从入”。他问计于伍被,叙述其起兵的打算,并说到吴王的失误。他说:“且吴何知反,汉将一日过成皋者四十余人。今我令缓先邀成皋之口,周被下颍川兵塞轘辕、伊阙之道、陈定发南阳兵守武关。河南太守独有洛阳耳,何足忧?然此北尚有临晋关、河东、上党与河内、赵国界者通谷数行。人言‘绝成皋之道,天下不通’。据三川之险,招天下之兵,公以为如何?”

看来刘安是看到了吴王刘濞失策的关键。“汉将一日过成皋者四十余人”,是言汉廷平叛大军顺利通过成皋之口东出,迅速展开,足见成皋在当时地位之重要。所以他计划先“邀成皋之口”,然后“塞轘辕、伊阙之道”“守武关”“据三川之险”,控扼东、西方之间往来通道,以与西汉形成东西对峙之势。刘安以谋泄而败,其计划未及施行。

东汉末,关东州郡起兵讨董卓。董卓一面徙汉献帝于长安,一面遣兵戍守洛阳。时关东诸将屯河内、酸枣、南阳等地。曹操建议诸将说:“诸君听吾计:使勃海(袁绍)引河内之众临孟津;酸枣诸将守成皋,据敖仓,塞轘辕、太谷,全制其险;使袁将军(袁术)率南阳之军,军丹、析,入武关,以震三辅。皆高垒深壁勿与战:益为疑兵,示天下形势,以顺讨逆,可立定也。”

当时董卓所率乃凉州精兵,而讨董卓诸将皆关东人,从人事组成上来看,这种对抗已带有东西矛盾的色彩。董卓据洛阳,虏掠财物俱运关中,隐然已有西归之意。董卓西迁,司空荀爽便说过:“山东兵起,非一日可禁,故当迁以图之,此秦、汉之势也。”双方都认识到了当时东西对峙的态势,曹操之议更是深知东、西对峙的形势争夺的关键。但诸将不听,终致食尽兵散,汉末局势遂不可收拾。

十六国时,前后赵在北方对峙。前赵据关中,后赵据河北。双方在山西、河南对抗。后赵大将石虎攻前赵河东重镇蒲坂,从而引发前、后赵在洛阳的大决战。前赵主刘曜尽率国中精锐驰撞蒲坂,击败石虎,然后挥兵南下,围攻后赵洛阳。后赵主石勒亲自率兵自襄国(今河北邢台)驰援洛阳。进军途中,石勒侦知刘曜仍在围困洛阳,大喜道:“曜盛兵成皋关,上策也;阻洛水,其次也;坐守洛阳,此成擒耳。”刘曜若能扼守成皋关,或阻洛水而守,拒敌于险要之外,石勒纵有千军万马也无可奈何,洛阳自可不战而下;成皋、洛水弃而不守,纵敌入险,实为刘曜的重大失策,这种失策铸就了刘曜的失败。

后来前秦、前燕在北方对峙时,前秦王猛攻前燕洛阳之战的形势与前、后赵洛阳之战有些类似。但前秦王猛攻洛阳,先振军扼成皋之险,以断前燕援军入援之路,洛阳遂成瓮中之鳖,不战而下。

东西方对峙,大体上以太行山诸关隘、黄河孟津渡口、嵩山一带诸关隘为对抗的前沿地带,尤以成皋一带为争夺的关键。成皋处于东西对抗的中轴线上,能控成皋即是控制了东西之间通行的捷径,刘安所言“人言‘绝成皋之道,天下不通’”当是那个时代流行的看法。

从中国地理大势来说,这种对抗却是西方居地势之利,而东方则处相对劣势。西方地势较高,面对东方,居高临下,若是能据成皋一线,即已取得一种非常有利的攻击态势;而东方据成皋一线,至多只是取得一种比较好的防守态势,失成皋一线则全失地利之险,故历史上的东西之争以西方胜利者居多而东方胜利者居少。

第三节 沛丰铁杆,亡命他乡

【原文】

(一)

卢绾,丰人也,与高祖同里。绾亲与高祖太上皇相爱,及生男,高祖、绾同日生,里中持羊酒贺两家。及高祖、绾壮,学书,又相爱也。里中嘉两家亲相爱,生子同日,壮又相爱,复贺羊酒。高祖为布衣时,有吏事避宅,绾常随上下。及高祖初起沛,绾以客从,入汉为将军,常侍中。从东击项籍,以太尉常从,出入卧内,衣被食饮赏赐,群臣莫敢望。虽萧、曹等,特以事见礼,至其亲幸,莫及绾者。封为长安侯。长安,故咸阳也。

项籍死,使绾别将,与刘贾击临江王共尉,还,从击燕王臧荼,皆破平。时诸侯非刘氏而王者七人。上欲王绾,为群臣臧荼。及虏臧荼。乃下诏,诏诸将相列侯择群臣有功者以为燕王。群臣知上欲王绾,皆曰:“太尉长安侯卢绾常从平定天下,功最多,可王。”上乃立绾为燕王。诸侯得幸莫如燕王者。绾立六年,以陈豨事见疑而败。

(二)

汉既斩豨,其裨将降,言燕王绾使范齐通计谋豨所。上使使召绾,绾称病。又使辟阳侯审食其、御史大夫赵尧往迎绾,因验问其左右。绾愈恐,匿,谓其幸臣曰:“非刘氏而王者,独我与长沙耳。往年汉族淮阴,诛彭越,皆吕后计。今上病,属任吕后。吕后妇人,专欲以事诛异姓王者及大功臣。”乃称病不行。其左右皆亡匿。语颇泄,辟阳侯闻之,归具报,上益怒。又得匈奴降者,言张胜亡在匈奴,为燕使。于是上曰:“绾果反矣!”使樊哙击绾。绾悉将其宫人家属,骑数千,居长城下候伺,幸上病瘉,自入谢。高祖崩,绾遂将其众亡入匈奴,匈奴以为东胡卢王。为蛮夷所侵夺,常思复归。居岁余,死胡中。

高后时,绾妻与其子亡降,会高后病,不能见,舍燕邸,为欲置酒见之。高后竟崩,绾妻亦病死。

孝景帝时,绾孙它人以东胡王降,封为恶谷侯。传至曾孙,有罪,国除。

【译文】

(一)

卢绾,丰邑人,与高祖是同乡。卢绾的父亲与高祖的父亲相友好,同时生孩子,高祖、卢绾同日出生,乡亲们抬着羊、酒祝贺两家。等到高祖、卢绾长大,在一起读书,又相友好。乡亲们称赞两家父辈相友好,生儿子在同一天,儿子长大又相友好,再一次用羊、酒向两家祝贺。高祖还是平民的时候,因违法逃避躲藏,卢绾总是跟随东奔西走。到高祖在沛县起兵,卢绾以宾客身份跟随,进入汉中升为将军,经常陪伴在内廷。跟随高祖东征项羽,以太尉的身份总是不离左右,进出高祖的卧室,吃穿用各方面的赏赐,群臣们没有敢攀比的。即使像萧何、曹参等人,只是因为事业需要而被尊重,至于他们受到的宠爱,没有比得上卢绾的。卢绾被封为长安侯,长安就是原来的咸阳。

项羽死后,就让卢绾另带一支军队,与刘贾一起进攻临江王共尉。返回来后,跟随高祖讨伐燕王臧荼,都打败了敌人,平定了那些地方。当时诸侯中不是刘姓而封为王的有七人。皇帝想封卢绾为王,群臣不满而埋怨。等到俘虏了臧荼,就下达诏书,诏令将相列侯们选择群臣中有功劳的封为燕王。群臣知道皇帝想封卢绾,都说:“太尉长安侯卢绾经常跟随皇帝平定天下,功劳最多,可以封为王。”皇帝就立卢绾为燕王。诸侯王受宠爱没有谁比得上燕王。卢绾封燕王六年后,因陈豨的反叛事被怀疑而垮台。

(二)

汉朝斩杀了陈豨,他的副将投降,说燕王卢绾派范齐到陈豨驻地通告计谋。皇帝派使者召见卢绾,卢绾推托生病。皇帝又派辟阳侯审食其、御史大夫赵尧前往迎接卢绾,借机向燕王身边的人对证。卢绾更加恐惧,关门躲藏,对他最信任的近臣说:“不是刘姓而为王的,只有我和长沙王了。去年朝廷族灭淮阴侯,杀了彭越,都是吕后的计谋。如今皇帝病了,大权托付给吕后。吕后妇道人家,专想寻找事端诛杀异姓王和大功臣。”于是推说有病不起身。他的近臣都逃避躲藏起来。他说的话多有泄露,辟阳侯听到了,回到京城详细报告皇帝,皇帝更加恼怒。又收得匈奴投降过来的人,说张胜流亡在匈奴,充当燕国的使者。于是皇帝说:“卢绾果真反了!”派樊哙讨伐燕王卢绾。卢绾带着他的全部宫人家属、数千骑兵,驻扎长城下等待、观望,希望皇帝病愈,亲自进京请罪。高祖去世,卢绾就带领他的部下逃入匈奴,匈奴封他做东胡卢王。卢绾受蛮夷欺凌掠夺,经常想着再回汉朝。过了一年多,死在匈奴。

高后时,卢绾的妻子和儿子逃出匈奴投降汉朝,碰上高后生病,不能接见,让他们住在燕公馆,想要设酒宴召见他们。高后最后去世了,卢绾的妻子也病死了。

汉景帝时,卢绾的孙子卢它人以东胡王的身份降汉,封为恶谷侯。传到曾孙,因犯罪,封国被废除。

【评点】

都言做人难,何曾料到做帝王竟也这样难!称帝者天之骄子,称王者割据一方,哪一个不是呼风唤雨,双脚一跺大地颤抖的主儿?可偏偏汉帝刘邦和燕王卢绾到了晚年就遇上了这样的烦心事。

刘邦暮年,担心武将功高震主,日后与刘盈为难,于是变着法子收拾他们,把从臧荼到黥布六七个诸侯王铲除,最后剩下了长沙王吴芮和燕王卢绾。这吴芮虽系异己,但是无子无孙,暂时不闻不问,只待自然消亡即可,不妨送个人情。那卢绾就成了颇麻烦的事情。两人过去感情很深,明明白白地下手恐怕遭议论。若是袖手不管,又怕日后其他人援例使其生出期盼,危及王朝安全。再说,当初任卢绾为燕王不过是权宜之计,想让已经“船到码头车到站”的沛丰兄弟产生新的奋斗目标,好在收拾韩信们的时候再做新贡献,再立新功劳,自然也应该“兔死狗烹”的。

卢绾本是沛丰兄弟中比较无能的一个,大概过去也没有做诸侯的念头。不料在燕王宝座上待过数日之后竟然不想下来,眼看黥布消失就不免兔死狐悲起来,寝食难安了。要挣扎没那能耐,要束手又不甘心。这一帝一王都深深地体会到做人之难了。

人们总是这样,随着地位的变化,看问题的立场观点态度都会发生变化。如举刘邦为例,平民刘邦豪爽仗义,帝王刘邦翻脸不认人。也许有人会反对说,从草民到天子,变化太大了吧!那么就听听卢绾的故事吧。

平民之时,卢绾与刘邦关系之“铁”自不待言,同年同月同日来到这个世界,从此便如影随形,亲热得如同一个人。一同上学,一同习武,一同造反——从沛县到咸阳,从汉中到长安,可谓好朋友、铁哥们儿、老战友。卢绾对刘邦绝对信仰,刘邦对卢绾充分信任,是为美谈。

按照出生时辰,卢绾早刘邦半日,但卢绾总是跟在刘邦的身后甜甜蜜蜜地叫“大哥”;按照家庭背景,卢绾要殷实富裕得多,但他从来不歧视刘邦,反而每每资助刘邦,让他上学,交游;按照身份贵贱,卢绾在家里也是端吃端喝的主儿,可造反之后却心甘情愿地照顾刘邦的饮食起居,使其专心一意搞工作。至于刘邦对卢绾的偏爱,更是令沛丰弟兄嫉妒。刘邦出征中原,竟然让卢绾作为眼线盯梢萧何,信任之深可见一斑。固然,“革命成功”后卢绾和其他弟兄一样封为侯爵,但是在剪除臧荼之时,刘邦任卢绾为统帅,硬是执意把首功让给他,使之得以爵加燕王,成为沛丰弟兄中的“唯一”。如此情谊毋庸赘言,恐怕萧、曹、周、樊任何人也难以比肩了。

既然卢绾属于沛丰元老,那么在对付韩信等“半道派”时就应该“同仇敌忾”的。事实并非如此,因为卢绾现在已经有了“燕王”的头衔,所以他既属于“沛丰圈”,又属于“诸侯帮”,与诸侯们惺惺相惜了。可以这样认为,登上诸侯的台阶,加入诸侯的等级,他便属于“诸侯阶级”,看待问题的立场变了,处理事情的态度变了。于是,刘邦废掉韩信,他心怀抵触;刘邦迁调韩王信,他坐卧不宁;刘邦征讨陈豨,他按兵不动,甚至阳奉阴违,里通外国,终于留下了致命把柄,最后导致君臣反目。要知道,除了卢绾以外,沛丰圈所有弟兄都是一心剪除其他诸侯的——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仍然是过去的沛丰弟兄,仅仅因为一侯一王,态度反差竟天壤之别。

同样是刘邦的臣子,同样是吃香喝辣的富贵荣华,只是由于卢绾从“侯爵阶级”上升到“诸侯阶级”,大哥也不大哥,弟兄也不弟兄了,真有意思。从侯到王这么一点“阶级”变化,就这样把卢绾的立场决定了,想改变也不可能。

当然,主动权全在刘邦手中。被别人吐唾沫没有确保自己的王朝重要,受委屈的只能是卢绾。刘邦于是派兵征讨燕国,卢绾怕屈打成招,只好三十六计走为上,不抵抗不叛逃,躲进了燕山之中的长城碉楼里。不料就在此时刘邦死了,卢绾的行为失去了解释的对象,“卢绾叛国案”就这样铁定了!

卢绾有家难回,以后逃到匈奴,被封为“东胡卢王”,更证实了卢绾是汉家叛徒不假。大概卢绾实在没有叛心,大概卢绾害怕死后仍然屈蒙污名,不久他也进入弥留状态,临终拉着老婆的手反复交代的只有一句话:一定要回到汉朝去,当着刘家的人把事情说清楚!原来,卢绾心中最放不下的是怕被误会。

卢绾死后,卢妻果然回到汉朝,被安排在最高级的酒店,当时执政的吕后打算用最隆重的仪式欢迎“叛逃者”的回归,想不到吕后竟然很快就死了!卢妻觉得失去了刘卢两家把话说清楚的机会,愧对丈夫,不久也抑郁而终。

难道历史就真的不再让真相大白于天下了吗?几十年后,汉朝已经是刘邦的孙子刘启当政,卢绾的孙子卢它人又率部回到汉朝,一心想的仍然是把当年的事情“说清楚”!

刘启很珍视这次机会,抓紧时间安排了当年沛丰兄弟的子孙见面——他们也已经老了。未央宫中出现了让人始料不及的一幕:卢家人见到刘启尚未下拜便被拉住,不仅免去了君臣之礼,刘启还从袖囊之中取出金印一枚交给它人,上面刻着“恶谷侯”三个字!

事情往往难以理解,祖辈们积下的搅不清楚的误会,到了孙辈之时竟然什么事情都不算!

“卢绾叛国案”被孙子们不了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