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轻寒进退两难,红着脸,瞪大了眼。施霸王嘿嘿一声笑,走到近前弯下腰,抚过她的脸颊,“乖乖,想逃吗?”
狗三在院这边听到施霸王的声音,慌张地放了傅轻寒的脚,找了浓草处躲了起来。傅轻寒感到脚腕一松,长长吐了口气,从洞里钻了回去,尴尬之极。
“我不会让你永远在这柴房的。”施霸王从正门进来,脸上笑得扭曲,“只要老恶婆娘一回娘家,咱们就行鱼水之欢,修夫妻之好如何?到那时,我在天桥下给你置一间大房子,谁也找不到,多好。”
傅轻寒不语。
“你别净想着逃,你逃得了施府也逃不出燕京,我的大名燕京无人不知。”
傅轻寒冷笑,“是吗?我可听说宗仁府的王狗是你岳父,难怪你这么嚣张了!”
施霸王面色一沉,“别说着不干不净的。”
“本来就是。”傅轻寒实在难忍心中这口闷气,“那条王狗不是人,私自在天牢里对犯人用刑逼供,现在,又不知找了什么点子置烈亲王的罪,真是天大的笑话!”
后面一句话脱口而出,施霸王大惊,这话要是传出去了他也会倒霉,一手封住傅轻寒的口,“小贱人,你知不知道胡说八道的后果是什么!”
傅轻寒不屑地转过眼,施霸王低下声,“我警告你,再多说一句,老子马上送你上西天。这世上两条腿的女人可多的是!”
傅轻寒知道,他说杀自己是轻而易举的事,没必要逞一时口快,低下眼皮,显得不再反抗。施霸王才放开她,吩咐人在院外看守着离去。
狗三见看守柴院的家将都在院外,轻手轻脚爬出来,顶着一头的乱草道:“恩人,你别跟那王八蛋多嘴,只会是你自己吃苦,还是逃命重要。”
“哼,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傅轻寒说着替他拭去发上的草絮,沉吟半晌,“狗三,这墙外是施府的什么地方?你刚怎么进来的?”
“我翻墙进来的,走运得很,来时没有碰到施霸王与他妻子,瞎猫碰到死耗子就找到这来了。”狗三挠挠头,对怎么出去十分犯难,院外守着不少人,看样子没有离开的意思。
傅轻寒轻笑,“你不是瞎猫,我也不是死耗子,这会儿咱们不好逃哇!”
狗三绞尽脑汁地想办法,“若是我一个人,跑得快,那些家丁不一定抓得着我,可你穿着绣花鞋,哪里跑得动啊?”
傅轻寒很清楚现状,眼里闪过毅然的光茫,“狗三,你走吧,我留下。”
“这怎么可以!”狗三急了,声音大起来,傅轻寒怕被外面人听见,掩住他的嘴,“你出去,帮我捎封信,凭你一个人无论也救不了我出去。”
狗三眼一亮,“捎信?对对,我倒忘了你还有家人,不像我狗三孤苦零仃的,从前还有个老爹,现在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眼眶红了,眼看又要落泪。
傅轻寒笑着与他对视,“我也没有至亲之人,只在燕京认得几个而已。何况这法子不一定行得通,但总得试试。”她从衣襟上撕下一块白衫子,想找枝笔写字,放眼望去,柴院里哪里会有笔墨之类?无奈,她只得在锅炉里寻了根细瘦的柴木,扳尖了木尾,在白衫上刷刷写下几行字。
“这东西你收好。”傅轻寒将衫布折成四方,亲自揣在狗三的内兜里,拍了两下确定不会掉下来,才道,“你去北门的将军府,求见府上一位袁夫人。”怔了两怔,她又继续,“如果袁夫人不在府上,你就找侍候她的几个丫环,找个识字的,把这块布给她看。”
“将军府那儿许我这个小叫花子靠近吗?”狗三忧心忡忡地问,他在燕京郊边长大,从来没有踏过富贵家的宅门,就算是这段时间沿街要饭,去的也是中等人家。将军府的名头便将他震慑住了。
傅轻寒蹙起眉,现在除了将军府可求外,没有地方可去了。而且烈亲王造反的消息怕早传遍了将军府,四处都在打探她的消息,如是自己一旦暴露,别说袁夫人信不信得过是个问题,其他的下人极有可能会通风报信。
那些人好不容易盼来升官发财的机会会白白流失吗?她傅轻寒跟他们又不是亲戚!再说将军府已被拓拨骁派了暗梢盯住,更是危险之极。
傅轻寒想着头便疼,忽然忆起来拓拨骁在傅府的一句话,他说完颜君浩已经被调回燕京了,在路途上,等他回来最慢也不过半个月,如果自己将这半个月熬过去岂不就重见光明了?若是中间能寻着个好机会,那更好了。
狗三疑惑不解地看着她,等她发话,傅轻寒轻声道:“将军府你暂时别去了,你也别急着救我出去,这两天你去打听两件事,一是烈亲王谋反的事朝迁会怎么处理,还有就是完颜将军什么时候回府。”
狗三虽不懂她的意思,看她说得从容点点头。
“记住了,别让任何人起疑,如果在街上有人跟你问起我,千万不能泄露出去,明白吗?”傅轻寒很不放心。
“有人在找你?”狗三睁大眼。
傅轻寒吱唔着答应,催他快走。狗三只得依依拜别,依着来时从狗洞钻出去。
“小鬼头跑进府来了!捉他!”院外站着三四个强壮有力的汉子,靠着墙头晒太阳,见狗三从洞里爬出来,一窝峰地挤过来,狗三又瘦又小,跑起来特别带劲,几个弯一转,爬上依着外墙的杨柳树,翻出墙去,直跑得气喘吁吁才出了狗尾胡同。左右一看,无人追上来,他放慢了脚步。
街上行人比午前少得多了,狗三的肚子不争气地叫起来,“咕叽,咕叽……”他摸着瘪下去的胃,看着路边林立的饭店铺子,心想,现在自己可有钱去吃一餐了,他把傅轻寒的玉镯当了一大笔钱,除掉给父亲买棺木,还有不少,足够他吃上一些想都不敢想的好菜了。
狗三边走边告诫自己,先去城隍庙的后园把爹爹的尸体找地方埋了再吃午饭,可路过一家香气四溢的酒楼旁,他终是没控制得住两脚,走了进去。
先填饱肚子再干事,狗三重新打算,他衣着褴缕,左脚的鞋子还掉了跟,拖拉在地上,小二一见是个乞丐模样的小娃娃,很是不快,拿着汗巾过来驱逐,“走走走,要饭别处要去!”
狗三连退几步才稳住身子,歪了歪嘴,“我不是来要饭的,我是来点菜的!”
小二扑哧乐了,将汗巾搭在肩上,叉起腰,“你点什么菜,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哪?燕京的醉翁楼!这里一桌子菜你就是讨一辈子的银子也讨不来!”嫌恶地将狗三往外推。
“这么多也不够么?”狗三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大银锭在小二面前晃了晃,他虽说不上这具体是多少,但他心里清楚,他爹爹种几年的庄稼也换不了这个银锭。
小二眼睛一亮,扶稳他的手,看得仔细,笑道:“你还当真有银子?碰上财神爷了吧,这些当然够。”他转悠了下眼睛,冲狗三一招手,“你跟我来。”
狗三将银子攥紧了,跟店小二到了最里面一排座上,小二将帘子拉拢了些,直到厅里用饭的客人都瞧不见了他才满意,笑道:“客官,你要点些什么菜?”
狗三不是傻子,懂小二的举动是担心他的装束影响别的客人,却没放在心上,说道:“拣你们这最好吃的菜全部上上来。
小二皱起眉头,“这可难倒我了,论到咱们醉翁楼的招牌菜,就是烧醉鸡了,但你的银子只够点一盘烧醉鸡,其他的就点不了了。”
“这么贵?”狗三惊奇地望着他,这么大的银锭只点得一盘菜?小二点点头,肚子里坏笑,这下可赚得多了。狗三思索了好半天,他也听说过烧醉鸡的名头,如果不吃太遗撼了,便应了。
招牌菜的味道就是不一样,醉翁楼将这道烧醉鸡做得香、脆、酥、焦极是入味,狗三低着头咬噬,满嘴流油,这银子可没白花,就是有点贵了。
此时,外间传来几道杂乱的脚步,“小二,上一桌子菜来!”
“是,官老爷们慢坐。”小二与外面人说话的口气与对狗三全然不同,热情洋溢。
“你过来,见过这个女人没有?”
小二提着茶壶挨近辨认,觉得有点眼熟,拼命地想了想,点点头,“见过,见过一面。”
“在哪?”几个军官围上来,紧张地问。
狗三好奇地将帘子掀开一角偷偷窥去。
店小二如众星拱月般围在垓心,受宠若惊道:“是好多天前了,烈亲王带过她来我们酒楼用膳。”
“唉!”几个人大为失望,叹气重坐下,“我们关心她几天前在哪屁用,关键要知道她现在的下落。”
狗三远远地瞧着一军官手里张着画像,那画上女子特别亲切,揉揉眼睛细看,奇怪了,这不是他的恩人吗?怎么跑那画上去了?
店小二哈着腰给他们斟茶,“不急不急,总能找到的,肯定还没出燕京城呢!”任谁都听说了烈亲王谋反之事,想来这女子必是官府追拿的逃犯。
“是啊,兄弟们,放开胃大吃大喝一顿,若是还找不到犯人,皇上怪罪下来,咱们可就没机会再聚了!”话说得大气,声音却悲凉。
狗三咬着油香的食指,原来他的恩人是朝延要抓的犯人,不知是犯了何事,看这阵势是被追捕的紧,难怪她告诫自己别在任何人面前提起她了。
“亲王府的家眷都已归案,就差她了。”有人低语,被耳尖的狗三听到,微微一惊,他的恩人竟与亲王府有瓜葛吗?谋反罪大于天,他越想越坐立不安。
狗三只想尽快将恩人救出来,无论她犯了什么罪,他都忘不掉她对自己的好,胡乱又趴了两口白米饭,他匆匆往城隍庙去了,找个破地方将爹爹埋好。
燕京华灯初上,狗三若无其事地步近亲王府。府门外全是带兵器的御林军,他不敢太靠近,一辆大马车在府前停下,军士挨个儿将府里人绑好送上,轰隆隆驶向宗仁府。
狗三回破庙睡了一觉,等到第二日仍没听到宗仁府有开庭的通告,潜去将军府周围看了一遭,完颜将军不见回府,如此过了数日,他什么消息都没捞着。
这日傍晚时,心灰意冷的狗三意外地在将军府外看见了一匹高头白马,上面还吊着盔甲与盔帽,下人出来将马牵了进去。狗三大喜,跑过去探口风,得知是完颜将军回来了,兴奋得一蹦多高。
忙趁月黑风高,溜进了施府的柴房。
柴院里暗漆漆的,柴门半掩,里面也没点烛火,可却有人的喘息声,狗三不敢大意,踮着脚过去,听见屋里有说话声。
“你到底从还是不从?!”施霸王压低了声音,显然怕被别人听见。
“你休想!”女子说的第一个“你”字很响,后面被压了下去。
狗三的血液膨胀,施霸王居然在逼他恩人!来不及多想,嘣一下踢开柴门,红着眼站在门外,屋时顿时安静了。狗三看过去一片黑暗,无法适应室内昏暗的光线,怕被施霸王暗算,嗖地窜出几步,叫道:“是男人的就给我出来!”
“狗三,你快走!”傅轻寒在屋里惊叫。
施霸王冷笑一声,“小鬼还没长毛,敢到老子地盘撒野!”
“施霸王,我叫你的娘子过来了!”狗三威胁他,更激怒到施霸王的软肋,从屋子三步赶出,狗三忙躲开,没躲得几步便被他大手拧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