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明寒也站在了祭桌的附近,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纷乱地抢拿食物的衣衫褴褛,满面菜色的众人。
他是只旱鸭子,晕船晕得他苦不堪言,三天都没有胃口,这时诱人的食物香味直往他鼻子里钻,胃翻腾得更加难受,不是想吃,而是又想吐了。
难道真的荒蛮至此、贫困至此吗?
李眸瑾身手敏捷地挤在最前边,她并不急着出去,而是左手拿着一块糯米粘糕,塞入张开的饥饿的嘴巴吞下,又迅速抓了块大粘糕;指缝夹着供上牌的细绳的右手又抓到一块饼,才用力挤出人群,一边走一边大口地吃着难得一见的美味。
“砰”地一声,她的头撞上了什么,这么硬?
眼看粘糕震碎落地,只好惋惜地把黏糊糊的手指凑到嘴边,解馋地添着手指,然后才抬头看去。
天底下竟然有长得如此标致的男人!标致!描述男人的长相怎么用这样的词语,李眸瑾甩去头脑里不太正常的可笑感,可是,明明天很热,怎么看着他感觉这样冷冰冰地?
庄明寒愕然低头看着落在脚前的碎粘糕,又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位少女——受惊的大眼满含着笑呆愣愣地盯着他的脸,嘴角附近都是粘糊糊的食物渣,还在、还在添着手指,莫不是食物多占了口水的话,此刻只怕早流出来了。
“嗯哼!”庄明寒轻轻清清嗓子,提醒某个失态的色女。
李眸瑾还在冰冻状态。
庄明寒惊讶地咧咧嘴——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没有仪态的不知礼的大胆女子!
这一形象颠覆了、也丰富了庄明寒二十五年来对女子的单一印象。
李眸瑾使劲眨眨眼,终于看清眼前被自己撞到的陌生男子,她回过神来,紧张得不得了,放下含在嘴巴里的手指,双手三下两下在自己身上蹭干净,赶紧歉意地伸出去,要拍掉他衣襟上粘到的食物粒;一边吞咽着口里剩余的食物口齿不清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庄明寒在她伸手的瞬间立刻嫌恶地避过她的手,有没有搞错,被你的脏手拍上,恶心死了。
看人家的臭脸,李眸瑾目光转而注视到他被自己撞掉在旁边地上的行李,扑过去捡起,还没有直起身来,庄明寒立刻一把抢了去,还嫌恶地拍了又拍。
李眸瑾吃惊于他的动作,气鼓鼓地腹诽:我又不是抢你的东西,只是帮你捡起来而已,用这么紧张吗!再说,这是草地上哎,哪里有灰尘了!这个变态的让人不舒服的男人,长得标致就了不起吗?
几个顽童欢笑着推攘着从远处跑来,冲向祭祀桌,刚好撞到困惑着的李眸瑾,她站立不稳,顺手伸向庄明寒胸前的衣襟,试图抓住;庄明寒条件反射一样迅速抬起手中的折扇敏捷一档。
天!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李眸瑾发出一声惊叫,身体以出人意料的力道撞上了不远处的祭祀桌。
啊!李眸瑾心里叫苦,又闯祸了!
周围的人震惊半晌,张口结舌、鸦雀无声!
从没有过的情况,竟然撞上祭祀桌!
李眸瑾揉着撞痛的肚子,露出比哭还难堪的笑,赶紧羞惭地低头整理桌上被自己撞翻的东西。
周围的村民回过神,纷纷责骂这个又丑又馋的女孩,一边急切担忧地问祭祀长,会不会给外出的船只带来不测。
祭祀长看看李眸瑾宽容地笑笑,没有这个女孩,岛上会少多少意外的乐趣啊!他抬手摆了摆示意不必担心,村民们才松了口气,几个妇女也嘴里嘟囔着过来帮忙整理。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这可怎么办啊!有人又闯祸了!竟然把祭祀妈祖的祭祀桌撞了个底朝天啊!”夕阳照着的青葱蒜地里香粉的妈妈边跑过来边大喊。
“这样的大祸啊!”
“还从来没有听说过!”
“会触怒神吗?”
“谁啊?是谁撞翻的?”
山丘上,正在劳作的无聊的女人们被这个惊人的消息吸引,纷纷凑过去。
胥长低头狠狠地剜着蒜,连头都没抬,她的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又是那丫头吧!
“还能是谁!某个凶恶的女人的女儿呗!我可不敢说名字,不然,不知道又会让我禁口多久呢!”长舌妇用力的用目光示意着大家,挑衅地大声说。
“又是眸瑾吗?啊呀!真是个闯祸精!”另一个女人小声接口叹息。
胥长厌烦地瞪了她们一眼,狠狠摔下手里的蒜,手拿着短把刨刀,跑出蒜田,跑向路口。
跑上长坡,赫然看见长长的回村的大路的尽头,李眸瑾身体乱晃、有气无力、垂头丧气地走着。
她气沉丹田,仰头咬牙大叫:“李眸瑾!”高高挥挥手里的工具,一边狂风一样飞速冲过去。
李眸瑾听得大叫,回过神,看到远处妈妈冲过来的架势,吓得心胆俱裂,立刻慌乱地掉头就跑。
“死丫头!站住!”
“姆妈!不是你听说的那样!”
“站住!你最好给我站住,我抓住你可饶不了你!”
“姆妈!”
听此言,李眸瑾跑得更快了,根据她的经验,在妈妈最气愤的时候被抓住,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李眸瑾——”胥长气喘吁吁站住,愤怒的叫声在暮色中传得很远。
李眸瑾终于逃脱了妈妈的魔爪,她精疲力竭地走向自己的乐土——山上一个隐秘的山洞。
这是她的天地,很小的时候,在她受委屈和遭受妈妈非人的残酷训练后,她都会一个人孤独地躲在这里,默默消化伤害和痛苦。
天渐渐黑了!
洞外风声渐起,片刻下起了瓢泼大雨!
李眸瑾蜷缩在洞内的石床上,惊恐地看着黑魆魆的周围。
“妈祖娘娘发怒了吗?这样的大雨,搞不好海上要起大风暴呢!”
“是因为我撞到了祭祀桌吗?”
一想到如果这次出海的人遇到灾祸,大家会怎样的痛恨自己啊!
李眸瑾用泪水和呜咽压制着心里的恐惧,为什么我总是闯祸呢?既然我活着没有任何用处,只会给大家带来不快,为什么让我生下来!